江宇默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里不舒服。
信仰真的是一件极其恶心的事。
谁能想象,末世前的2060年,科技爆炸的时代,还有人被困在原始社会。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网络,甚至连电视都没有。
可以推测,九州同样处境的可怜人,绝不止滇氏一族,绝不止清水一人。
江宇记得,末世前跟着师父游历九州时遇到过一些人。
他们坚持所谓的信仰。
不得不戴的头巾,不得不穿的长袍,不得不遵守的规矩。
有些偏远山区,连法律都触及不到。
破局者拼上性命想要还他们自由,打破那不该存在的枷锁。
局中人又主动把枷锁戴在自己身上,只为了那点虚荣的特权。
他们在翻看历史时,会自动代入到婆罗门身上,而不是代入达利特。
幼稚的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十几岁的女孩,因为规矩嫁给四五十岁的大叔,舍弃自由。
最美好的岁月困在小小的店里,洗衣做饭。
卑微的活着,生一群孩子,让他们接着继承自己的苦难,周而复始。
他无法想象,会有人借着神的名义,把信徒当牲畜豢养。
当年的小道士想不通,便去问师父。
师父没有给他答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问了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你觉得信仰是什么?”
江宇嗤之以鼻,对所谓的神灵没有半点尊重。
“信仰不就是骗人的把戏,骗好了成神,骗崩了成魔。”
师父笑了笑,不置可否。
“骗谁?”
江宇看向店里忙碌的女人,被丈夫指着鼻子骂不敢顶嘴。
孩子趴在桌子上写着作业,偶尔抬头看一眼爸妈,脸上是习以为常的平静。
“自然是骗蠢货,难道是骗...”
话说一半,江宇心惊,不敢相信自己的所思所想。
“不会吧。”
“师父,你是说那些利用信仰的神棍,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是在骗人?”
“他们真信?”
师父点点头,又摇摇头,看向远处,目光变得深远绵长。
“重要吗?”
“如果一个骗子连自己都骗不过,怎么去骗别人。”
“如果他骗过了自己,认为一切都是真的,你又怎么能说他是在骗人。”
江宇被师父绕晕了,差点忘了原本的问题,于是再次问出口。
“他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说的不是那些神棍,是那些信徒,那些心甘情愿被人骗的蠢货。”
师父不再说废话,直接给出了答案。
“寄托。”
“信仰与神无关,与别人无关,只在于自己。”
“凡人生来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不知为何而来,不知归处。”
“这些问题原本就没有答案,信仰可以给他们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参透一半,你就可以做他们的神。”
江宇对师父的狂妄习以为常,一个荒山野观的老道口气倒是不小。
叛逆期的少年,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收敛。
“那要是全部参透呢?”
师父若有所思的看着小徒弟,笑了笑,毫不手软的敲了他一下。
玉简砸人真的巨疼,某人热泪盈眶。
今天运气比较差,师父看的是一束不知几千年前的孤本典籍。
小篆刻在玉片上,血沁清晰。
一束玉简几十片,卷起来又重又硬,杀伤力堪比捣药用的玉杵。
你看,叛逆期没那么难治,一棍子下去,小道士眼神都清澈了许多。
“全悟透,那就只能在山上待着了。”
“一本书,你知道了全部剧情,作者还没开始构思,你就知道了结局。”
“你还会有兴趣看吗?”
江宇摸着脑袋上的包吸着凉气,再也不敢呲牙。
乖乖坐好,一脸乖巧。
“师父,多大点事,换成我就不看他写的,下面的剧情我自己来写。”
“想看什么就写什么。”
“想让剧情往哪边走,它就得往哪边走。”
师父笑着摇摇头,看向小徒弟的眼眸中有光,微弱却清晰。
“会很累,会很麻烦,会被人骂,最后可能连一个像样结局都没有。”
“不如做一个看客,乐得清闲。”
老人有老人的通透,少年有少年的狂妄。
如果初生牛犊时便畏首畏尾,活的如行尸走肉一般。
不如不要那青春年少,自己把自己埋进棺材等死,一了百了。
江宇不屑的撇撇嘴,又不敢直接反驳师父的话。
“那还不简单,我年轻,不怕累,不怕麻烦,更不怕被人骂。”
“我来写,师父您老人家看着。”
“写错了就帮我摆正,写崩了就帮我救场,写不出结局...”
“嗯——”
“如果真想不出哪个是自己最喜欢的结局,那就多写几个。”
“平行时空知不知道?”
“师父,您平时不要只看经书古籍,偶尔也上上网,刷刷视频。”
“等月底发了工资,我给您买个能全息投影的新手机。”
“您眼神比我都好,真没必要用老人机,铃声太恶心了......”
许久许久,江宇才从记忆中回过神来。
回忆过往,心底的温暖久久不散,化作嘴角的笑意。
随着实力提升,很多很多早已忘记的往事,逐渐变得清晰。
师父说过的话,那时听和此时回忆,感悟完全不同。
书上说,教育是有滞后性的。
在自己身上,教育滞后的是不是有点晚了,一晚就晚了几十年。
某人自己都觉得自己有够愚笨,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才悟透小半。
两世为人,全活在了狗身上。
那时的小道士真的好狂妄,狂妄的认为自己可以改变历史。
现实是,那个小道士连自己都改变不了。
几十年过去,还是一样的贪玩,一样的懒惰,一样的不知天高地厚。
江宇揉了揉太阳穴,默诵清静经,摒除杂念。
“你唱歌时,囚牛能量槽最高加了多少?”
问完后又觉得自己没话找话,不过唱了几句便被打断,哪来的能量。
答案无所谓,江宇只是想换个话题,打破沉重的气氛。
清水心情很差,他看得出来。
有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清醒过来的侍神者是最可怜的家伙,大多会堕落到极致。
信仰时有多虔诚,信仰破灭后就有多堕落。
狂热和疯魔,原本就没有界限。
清水内视囚牛信息,失望的叹了口气,不敢看主人的眼睛。
事实再次证明,废物就是废物。
“就两格...”
“呃——”
“现在只剩下一格了,刚才最高的时候也没有超过三格。”
“主人,我是不是很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