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仔细听听得到它们落地的声音。
夜，真的很安静啊。
秦林问他：“你带伞了么？”
周至言摇头，两手空空，他穿着一件灰色卫衣，正面中间有个兜，从兜里连着一条白色耳机，周至言中长短发，耳际却剪得干净利落，他只戴着一只耳机，另一只随意吊着。
秦林问了句：“能淋雨么？”
问得挺小心，好像他是泥巴捏的，淋不得一点雨。
周至言没回答，直接跨步走了出去。
秦林跟了上去，走得挺快，三两步就跟上了走在前面的周至言。
脚步跟上了，周至言余光看着他，秦林比他要高，如果站正了去比，他大概到他嘴的位置。
秦林还拎着那个保温盒，随着步伐的晃动时不时跟大腿擦过，秦林双腿肌肉发达，裤子绷得紧，线条流畅利落。
“上次没这么高。”
秦林闻言突然一顿，抬起的那只脚停了两秒才重新落地，继续行走。
他瞅了眼周至言，那小子压根没在看他。
还是回他：“上回坐着的。”
秦林听到轻轻的一声：“嗯。”
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谁知周至言又说道：“听歌么？”
秦林侧头看过去，周至言手举着，原本那只随意吊着的白色耳机正夹在他两指间。
他手指纤长，通体雪白，只有指甲盖里才有殷红，夹着的时候指关节突出来，特别漂亮。
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生的手？
秦林突然觉得自己丢了中文系的脸。
不过，的确是挺漂亮的。
“不要？”周至言手举着有一会了，正准备放下，“那算了。”
秦林抢先接过了耳机。
那一瞬间，指尖触及到了指间。
他的粗糙，他的柔嫩。
秦林解释：“我的反射弧有点长。”
所以反应有点慢。
周至言笑了下，没作声，手插在口袋悠悠走着，眼睛望着前面的路。
耳机里女声传来。
秦林听了会，是一首粤语歌。
听了半天没听懂一句，他不怎么听粤语歌，除了比较流行的几首他基本都没听过。
好像气氛还是有点尴尬。
秦林也不知道，怎么每次跟他在一起就特变扭，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对此，秦林把错怪在差三岁这条沟上。
相比之下，周至言显得很淡然。
“这什么歌？”
“钟无艳。”
他最喜欢的一首歌。
“哦。”秦林笑了笑：“挺好听的。”
其实他压根没听懂。
秦林干笑：“因为五音不全，所以我连听歌都挺少的。”
周至言淡淡回应：“嗯，我知道。”
秦林一愣，他知道什么？五音不全么？他好像没有听过他唱歌吧。
秦汉子只从小学唱了一首外婆的澎湖湾被笑到初中毕业后，就封喉再没唱过歌。
周至言没说话，继续往前走，秦林这才发现一直是周至言领着他走，轻车熟路。
“你挺熟路的啊。”
“嗯。”少年声音低淳，“我学校。”
“哦，你学校啊。”秦林开始很淡定的应着，然后反应过来了：“啊，你学校？你也在这读？”
“是啊。”
耳机线一直牵扯着两个人，稍一走远耳机就摇摇欲坠。
秦林思虑的时候眉拧在一起，他的肤色算是把麦色和黑色做了个中和，做什么表情看起来都是满满的汉子味，“我怎么之前都没见过你。”
周至言回答得轻巧：“我刚来啊。”
刚开学的时候，几个分公司做了个小转型，从供电装备到机器全部换新，这本来挺小的事，结果负责人做了假账目，事发后领头人跑路了，中间插进来几个想顺手牵羊的，就变得有些棘手了，忙着忙着又忘了上学的事。
“你大一？”
“是啊。”
秦林顺着聊下去：“你读什么专业的啊？”
“工商管理。”
“哇，我之前也想读这个专业的。”
周至言猜测：“分数不够？”
“嗯。”秦林点头，“我之前一直想从商的。”
周至言微微颔首，淡淡问道：“卖水果？”
秦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能不能委婉点打击人？
周至言嘴角上扬，“我开玩笑的。”
秦林的心还没来得及得到半点安慰，就又被插了一刀：“毕竟你卖水果也肯定赔本。”
秦林：“。。。”
秦林觉得周至言就差拍着他的肩说：“年轻人，别那么想不开去做什么生意。”
秦林还想再为自己争一口气，可话到嘴边语气又弱了半分：“其实我也是有理想的。”
周至言很尊重的点头，“嗯，我知道。”
秦林有些诧异，本来以为他会再接一句：不就是卖水果么。
可在那句“我知道”以后再无多话。
秦林突然感觉他之前说的不是在开玩笑，而是事实。
这样一下，秦林自己就把心口那点伤秒秒钟痊愈了，略略激动的开始向周至言讲起他的理想：“周氏集团你知道么？”
周至言微静片刻，点头。
“我最大的理想就是能进周氏，哪怕不能做什么打杂也可以啊。”
周至言抬头看他，他眼里闪着光，全是向往。
轻轻笑了，说：“可以。”
自己的梦想被肯定后，秦林就跟煮沸的水激动得直冒泡，“没错，一定可以的！”
“不过我听说双周要合作了。”
“嗯？”
周至言知道他说远辰公司，这两年双周合作的传言一直没消停过。
“我觉得周少一直没出手，肯定是像雄狮静静等待猎物露出破绽。”
周至言第一次被人当着面比喻成雄狮。
而且这人还不知道这头狮子近在眼前。
秦林已经默默的把周至言划分到一类人里，自顾自的说：“我听说远辰的周星沉也是个难啃的骨头。”
说到这周至言倒是笑了，他自认暂时没有心力去啃周星沉这块骨头，啃了也不好消化啊。
秦林说着说着就觉得不对劲了，扭头看着周至言，周至言被他看得露出乖乖笑容。
“怎么一直都是我在说，你怎么都不说话啊。”
周至言反问：“我要说什么？”
“说说看你的想法啊，你知道宜骤和远辰吧，周少简直是少年天才，据说他年龄才刚满十八…”
周至言静静的听着他夸着自己。
夸来夸去，不带重样。
周至言眯着眼，看着他。
“没有谁在等。”
“啊？！”秦林本来正处于滔滔不绝之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弄得愣愣的。
“破绽不是是等出来的。”周至言目光依旧向前，“只有丝瓜蘘，原本就有缝隙才会被水渐渐软化。”
秦林惊讶的看着他，半天才说出：“你将来必有所成啊！”
周至言插在口袋的手勾了一下，淡淡说了句：“谢谢。”
秦林突然揽住他的肩，像兄弟一样，嘿嘿直笑，很文艺的说着：“面包会有的，嘿嘿，都会有的。”
周至言突然觉得分他一点面包屑也是不错。
餐厅离学校不过一百米，就是从校门口走到宿舍走了一会，所幸，雨没有中途变大。
到了楼下，秦林举起手看手腕上的手表，然后放心的拍了拍胸口：“还好没过十二点。”
秦林看了有一会，周至言注意到那只手表，蓝色塑胶表带，表盘很大里面还有幼稚的图案，劣质的电子手表，表带下露出一丝白皙，看来这只表戴了很久。
秦林以为是自己认表认了太久，以前陈楼也笑过他等他数出时间来表都又跑了一分钟。
有些羞愧，一米八多的大男人低着头，挠着后脑勺说：“我不太认表。”
“怎么不换数字表？”
秦林一下笑了，“高考的时候我弟弟送我的。”
所以就算幼稚看不懂也戴了三年，至今没有想过换掉它。
真是个念旧重情的傻逼。
“上去吧。”
“嗯。”
一前一后上了楼梯。
到了门口，秦林掏出钥匙去开门，转了两圈，门还没开。
“你后退点。”
周至言依言后退，后面就是上次他坐过的那张老摇椅，他脚踩在老摇椅的椅子脚上，轻轻一踢，老摇椅“吱吱”的动了动。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
周至言看过去，秦林踢门的那条腿还保持着高度。
周至言：“。。。”
这开门的方式……
“这门有点不听话。”秦林放下腿，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也不是总不听话。”
这门好的时候陈楼跟易碎总对它拳打脚踢，后来它就病娇了，不踢还就不开了……
“那个，先进来吧。”
“嗯。”
周至言跟着进去。
啪嗒。
灯开了。
迎面而来的是陈楼挂在床栏上的红内裤，红内裤背对着他们，屁股的位置四个白色字母：fuck，末端还一只竖着中指的手。
秦林：“。。。”
周至言：“。。。”
门还没关，风吹进来，红内裤迎风飘扬。
秦林先咳了两声，憋出一句：“他本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