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造反抗命,那就只能寄希望于这种惊世骇俗不被人接受了。
好在事实也确实如林星野所料,哪怕整个朝堂多半是新血液,哪怕有宴离和席慕之一行带头表示支持,依旧有过半的人不肯接受。
原本风翳寒“一手遮天”在他们眼里就已经是不妥,这会儿再加一个就仿佛被戳到了肺管子,一片呼天抢地的反对声!
几位言官更是直言担忧大权的稳固,几乎是为此明着跟文渊侯府对上了!
可惜他们这么豁出去性命地阻挠,依然没有效果。
反而招来泠衍抒亲自举着一封传位圣旨,大喇喇地展示到了他们眼前!
铁证在前,终于让所有人都哑了火:所以衍亲王其实早就登过基了?!!!
原来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事实?!
仔细想想,当初夺权时,文渊侯府确实出的力比陛下只多不少——尤其世子妃,可以说没有对方的慷慨资助,就不可能有新朝这么全面迅速的胜利!
加上在民间的声望也居高不下……
所以衍亲王夫夫坐上帝后的位置,他们其实也说不出什么像样的不服来。
只是觉得这么一来就……
诸位大臣眼晕地再次看向端立于列前、堪称传奇的两道身影:这父子俩也是绝了!
一个当了一晚上的开国祖帝,隔日毅然退位成了太上皇;
另一个当了一日的太上皇,隔日直接不知道该称无上皇还是太上皇了!
这……这……这……???!!!
再加个陛下进去,辈分不就彻底乱了套了吗?!!
但是话又说回来,虽然太上皇自降身份回到前朝变成亲王是有不妥,可……要以这身份再去穿龙袍,那确实是无可辩驳了。
见一众大臣终于被驳得哑口无言,从来大局为重的前太子、现新帝继续尽情释放任性:“如何?诸位爱卿这下应该没有意见了吧?”
诸位爱卿确实已经无话可说。
他们理解不了好好一位帝王玩完让位、又玩让权是什么癖好,他们只见过拼命将皇权往手心里抓的!
可是现任从血脉到功绩都最能服人心,所以就算一时做出些荒诞事来,也不至于让他们生出推翻的念头。
所以他们只能憋屈地选择听命。
泠衍抒满意朝臣们的识时务,视线掠过几张疑似忍笑的熟面孔,最后停在了左列为首的姨父身上。
他没想过风翳寒心里的风雨波澜,只看见了对方依言穿着华贵的紫金龙纹朝服——这种无声的配合令他欣慰。
也因此,他愈加不满星儿居然坑他!
“衍亲王!”泠衍抒一扬后衣摆端正坐上了龙椅,脸上似笑非笑,“如今你已是众望所归,那便快去更衣吧?”
林星野满头黑线。
他努力用眼神示意龙椅上的人不要胡闹,可惜泠衍抒一口浊气积在心里,故意避开了眼神接触,弄得林星野万分无力:“还望皇兄收回成命。”
泠衍抒只当没听见:“若是不肯更衣也行,孤会率众一直等着,什么时候换好了,什么时候孤再来接纳这个位置。
衍亲王也不必着急,慢慢考虑,多久都行。
想拖一日,孤就真敢等上一日!”
林星野:“……”
他都给无语笑了!
真想敲开兄长的脑袋看看对方到底几岁!这行事怎么看怎么反比自己还小了?!
可衍抒哥到底已经在位,他若是一直抗旨不遵,难免给双方都带来不好的影响。
说不定隔日就能听见新帝软弱可欺、亲爵目中无主的传言。
显然风翳寒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不然他今日当堂就不会这么安静。
可饶是心里明白,林星野还是纠结了好一会儿。
毕竟今日这么一松口,那他后半辈子的活儿就不愁了!
这可不是他期望的,他还梦想着有大把时间陪初晗呢!
风翳寒对儿子的犹豫了然于心,不过他从没想过左右儿子的意愿,所以故意不接抒儿投过来请求劝说的目光,由着两边僵持不下。
只是随着离吉时越来越近、时间越来越紧迫,一众大臣反而先耐不住了,开始有人当堂倒戈。
泠衍抒也忽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步步往下走:“太皇陛下……”
他意味莫名地改了称呼。
但这一声林星野可遭不住,满殿里的人也骤然听变了脸色。
加上泠衍抒明显要纡尊降贵请驾的举动,终究逼得林星野立刻表了态:“臣弟遵旨。”
当众的承诺,那以后必然不容易找借口推掉了。
泠衍抒终于开心了,笑得一脸灿烂。
“太皇陛下”则是幽怨着一张俊脸暂时离了场。
再出来的林星野颇为无力地站在一殿闪瞎了眼的视线里。
不怪他们惊奇,毕竟任谁也没见过穿龙袍的王爷吧?!
何况两人长相还像了个九成多!
若不是龙椅上的那位冠冕是十二冕旒,而他的数量被他临时换成了九,大部分朝臣此时都要分不出哪个是陛下、哪个是王爷了!
这一日,所有朝臣都开始紧盯着冠冕,时刻记得数冕旒,生怕一个不小心搞混了,胡乱冲撞,危及自身小命。
当然这是后话。
巳时正,太和殿里的登基仪式正式开始。
文武百官三跪九叩,山呼万岁,敬表臣服。
泠衍抒至此正式即位,年号肇(zhao,四声)元,史称肇元帝。
--
盛装打扮的黎初晗坐在金銮殿东侧的垂帘后面,满足地看完了整出大戏。
直到所有王公大臣跟着肇元帝转移场地,去祭天告祖了,他才恣意开口吐槽:
“我也是服了咱们这陛下了,亏得我和星野好一通布置,结果这班最后是一点都没推掉!”
坐在他身后的泠诀闻言忍俊不禁,半截银面具下露出的薄唇弯起了个清晰的弧度:
“其实……太后殿下,您和王爷、包括太傅,都和陛下在同一本皇家族谱上了,本就已经没有了置身事外的可能,您又何必再想着逃避呢?”
“话虽如此,但……”黎初晗猛得转头看他,一阵好笑,“你叫我什么?!你这确定不是在为你家陛下‘报仇’?”
泠诀失笑,继而一本正经地解释:“属下只是据实称呼罢了,毕竟您封王妃的旨意还没下来,眼下的身份确实是太后。”
黎初晗一阵无语:“我发现你私下里其实挺有个性的,泠诀。
之前东山那会儿也是,完全不似在你家主子跟前那么……”
话没说完,忽然有寺人靠近。
黎初晗立刻住了嘴:“什么事?”
“回禀王君,陛下有旨,请衍亲王君即刻更衣,一同前往天坛祭天告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