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气得头脑发晕，声音嘶哑的他，这时竟神奇的恢复谦谦君子的样子，声音虽然有一点嘶哑，但不仔细听听不出来，他道：“你在哪里？张总呢？”
电话另一头，奔驰车里，孟子雨朝张云飞调皮地眨了眨眼，道：“我找到张总，快到海鲜店了，你吃完了没有？吃完我们直接去埋单。”
“……我们去埋单！”这是赵树光这辈子听到的最好听的话，没有之一。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下子省了四千多元啊，那可是他三个月的工资。
“喂，赵主任，你在听吗？”孟子雨问。
“在在在，我在。我吃完了。”
眼镜经理嘴角抽搐，难道一句你吃完了，钱就会从天上掉下来？别是和同伴相约溜走的暗号吧？他们来的时候可有三人。眼镜经理警惕地盯着赵树光，一个细微的动作也没放过，就见他笑得见眼不见缝，连声“嗯嗯。”
“怎样？你朋友肯送钱过来吗？”眼镜经理冷笑，他就不信，一个连手机都没有的人，会有朋友大方到送四千多元过来，再说从头到尾赵树光就没提钱的事，只说自己吃完了。你吃完了，顶屁用？
赵树光放下话筒，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刚才气急败坏，现在智珠在握，双眼望天道：“我的朋友已经去埋单了。”
“啥？”眼镜经理炸毛了，这人是神经病吧？随便打个电话，提都没提吃霸王餐的事，就有朋友去付钱？你当你的朋友是济公，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知道你吃霸王餐被识破，早就等在外头给你付款？
赵树光居高临下道：“刚才那个服务员不是满口钱钱钱吗？你问他一声，看帐付了没，要是付了，把门开开，我要走了。”
你要走？你还想走！眼镜经理抓起桌上电话，叫来两个人，一下子把赵树光捆了：“报警。”
“喂喂喂……”赵树光急得不停叫唤，可谁去管他。
挂了电话，孟子雨问张云飞：“现在过去吗？”
两人都嫌弃赵树光碍眼，偏偏他不把自己当外人，又不能明着得罪他，张云飞就想出这么一个损招，整他一下。点菜的时候专挑贵的点，两人飞快吃完，找借口溜了，然后赵树光苦逼了。
倒不是张云飞想赖这餐饭，不过一餐饭，不值什么，四千多元对现在的他来说，花了就花不了，不心疼。
两人躲在车里，就等赵树光的电话呢。孟子雨难得和张云飞坐这么近，在播放舒缓轻音乐的密闭空间里，和张云飞说悄悄话，巴不得赵树光不打扰才好，真难为赵树光了，过了大半小时，才打电话求救。
“走吧。”张云飞当先开车门下车。
回到吃饭的包厢，桌子已经收拾干净，张云飞把服务员叫来，道：“菜呢？我们还没吃完。”
赵树光没钱的话，报警后不一定能拿到四千多元，有些人就是无赖，情愿拘留十五天，也不肯凑齐饭钱。服务员唉声叹气，同事们很同情他，大家都认为他得搭上半年工资了，没想另外两人突然出现，真是意外之喜，而让服务员没想到的是，张云飞还要吃。
“吃什么吃？吃不死你！”服务员心情极为恶劣，任谁即将被扣半年工资，心情都不大好。
张云飞不说话，掏出鼓鼓的钱包，打了开来，一叠红红的毛爷爷晃瞎服务员的眼。
“谁让你们收拾桌子的？”
有钱，什么都好说。服务员立马换上笑脸，恢复彬彬有礼的样子，道：“可能是杂工不知道您和这位女士没用完餐，见包厢没人，就把桌面收拾了，以备别的客人用餐。您请稍待，我去问一下。”
霸王餐的同伙来了，得马上跟经理说一声，再让同事注意这两人的去向，别让他们跑了。他下半年的工资就指这两人了。
服务员小跑出去，很快和眼镜经理一起进来。
“先生，您要埋单吗？”眼镜经理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吃霸王餐的打了电话，还真有人来埋单啊。
张云飞拉过一张椅子坐了，翘起二郎腿，轻启薄唇道：“怎，不可以？”
好，可以可以。眼镜经理笑得眼睛没了缝，只要有人埋单就行，他才不管掏钱的是谁。他从服务员手里接过印刷精美的结帐单，满脸笑容地谄媚道：“先生，承惠四千六百八十元。”
张云飞接过结帐单，掏出钱包，一打开，眼镜经理的眼睛亮了，这么鼓的钱包，目测得大好几千，付四千多元，绰绰有余啊。
修长洁净的手指伸进钱包，捏住一叠毛爷爷，眼镜经理笑容更加谄媚，服务员紧张得呼吸快停止了，这可是关乎他下半年收入的大事。
捏钱的手指没有把毛爷爷抽出来，而是停住了。张云飞抬头道：“刚才有事出去一下，回来桌子收拾干净，朋友也不见了。不会是我的朋友埋单后离开了吧？”
服务员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又说到剩菜的事上呢？虽说这桌的剩饭挺多，他看着也觉得可惜，可您这么有钱，至于这样斤斤计较吗？
眼镜经理关注的点在“朋友”两字上，忙道：“您的朋友还没走呢。小吴，赶紧的，请这位先生的朋友过来。”
张云飞懒洋洋道：“先说说菜的问题吧，我饭还没吃完呢，先前那些菜哪里去了。”
服务员快哭了：“我们不知道您没吃完。”这都过去大半小时了，菜早凉了，你走没影，你的朋友又没钱会钞，我不收拾，会被骂的。
“哦，我吃没吃完，得先向你报告？”张云飞转头问孟子雨：“有这规矩吗？”
孟子雨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道：“没有。”
“就是嘛。我没结帐埋单，你们收拾什么桌子？这不是想方设法赶我们走吗？我们可是消费者，在你们这里一花就……四千多。”张云飞扬了扬手里那张结帐单，道：“我花了四千多元，饭都没吃饱，冤不冤啊。”
孟子雨配合地道：“要不，我们投诉一二三一五？四千多元呢，还吃不到一半，太冤了。”
眼镜经理要是没听出张云飞的弦外之音，算是白混了。眼前的青年大概是二世祖，想必不在乎钱，只在乎面子，估计刚才有事出去，回来发现留在这里的朋友不在，故意找碴了。他对服务员使眼色，道：“请那位先生过来。”
服务员转身出去。
“先生，您看这样好不好，您要是没吃饱，我们适当给您做两样菜，让您吃饱为止。”眼镜经理谄笑道，人家没埋单，服务员就收拾桌子，传出去谁还敢到这里用餐？
“两样菜？哪两样？白米饭就小菜吗？”
有钱是大爷，得，我破费点，给你上两样好点的，回头记在损耗的帐上就行。海鲜店高档的海产品死亡是常有的事，能偷梁换柱变成食客的盘中餐是好事，万一不仅死亡，而且发臭，只好扔掉。总部对损耗有规定，在规定的数额内能接受。
拿定主意，眼镜经理道：“您看这样好不好，给您上一份刚从q市运来的鲜活大虾，再上一盘清蒸龙胆（海鱼名），您看可以吗？”
张云飞皱眉。
真难搞啊。眼镜经理继续劝：“大虾每一条都有十公分左右，十分难得，空运到b市，成本价就得两百多元。服务员擅作主张倒了您的菜，是他的过失，补偿的费用得从他工资里扣。他的工资不高，再扣掉这两样菜的一千余元的费用，怕是没剩多少了。”
大虾成本价两百多，经过烹饪之后，卖的肯定不止这个价。孟子雨好奇翻了翻放在桌上的菜单，大虾的标价是一份四百八，图片上只有六条。清蒸龙胆是切的约莫一斤重的龙胆肉清蒸，标价五百八。
很贵。但这个价位，张云飞看不上。
“我刚才点的是什么？”张云飞问孟子雨。
眼镜经理的脸变了，道：“先生，服务员工资不高，你要让他赔偿一桌你刚才点的菜，怕是他要饿死了。”
这些钱，自然从服务员的工资里扣。
“不会饿死的，不用一次性扣，分期付款好了。”
“分期付款？”眼镜经理茫然，分期付款是什么鬼？
他还茫然呢，片儿警来了，问：“刚才是你们报警，说有人吃霸王餐吗？”
眼镜经理想死的心都有了，警察叔叔，您能不能迟半小时到啊，现在这样，不是火上浇油吗？
“有没有？”问话的片儿警张云飞昨天见过，就是让赵树光做笔录那个。他也瞧见张云飞了，两人彼此点头算打了招呼。
眼镜经理一脸便秘地道：“是有一位先生没钱埋单，我们报警，后来他的朋友来了，说愿意付款。”
这算不算乱打一一零？警察叔叔会不会一生气处理他？
“张总，你来了！”门外一声欢呼，赵树光有如见到亲人，冲了进来，要不是张云飞闪得快，就被他的熊抱给抱住了。
“吃饭没钱埋单的不会是你吧？”片儿警表情怪怪地问赵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