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吉子一震，只好躬身领命：“是，皇上。”
小吉子后退了几步，转身出门，腿一瘸一拐的。
赶路赶的。
一想到那么遥远的路程，北方的那一半路程，还是在暴雪中。
连小吉子那样的身手，都这样。
唐菀该多严重。
她又连夜折返。
真是越想越担心，越想越生气。
小吉子到了前院，带了两人，就出发，去追唐菀。
房间里，长风一脸茫然。
皇上才一脸认真地向他说道：“或许，是朕看错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那夜看到沈云宁，也是疑点重重。
显然，这是一个刺杀他的局。
“你先下去吧，召集人手，整顿好，准备回京。”
若不是眼下时局紧迫，他人手远远不够用，他必然会让长风调集附近几省的人马，把周边地界翻个遍，寻找沈宁。
现在，他也只能先放弃。
长风退出房间，长林和他一起离开。
两人出了门，来到院子，四处无人。
长风才小声问道：“皇上……”有点不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
长林把昨晚唐菀过来的事，都跟他说了。
长风从未这般愁眉苦脸过。
皇上后宫的事，真麻烦。
房间里，皇上向魏老头：“老头，菀妃给朕服用的，是解药？”
“自然。”魏老头用手指抹了点退烧药的药粉，放入口尝着。
“除了解药，不会有药有这样的效果。”
“也多亏你这具身体，从小被喂毒，能够抵抗一定的毒性，再加上老头子我，喂了你不少解毒丸，又给你针灸续命。”
“才撑到菀妃娘娘送解药来。”
“也多亏菀妃娘娘脚程快，要是来晚了，也救不了你。”
“不过好在你已经有两个皇子了，若真有什么不测，他们可以继承你的大统。”
想到曜儿和炀儿的样子，周危的脸就沉了下来。
“让两个无牙小儿继承朕的大统？这跟将刚出生的羔羊，扔于猛狮口中，有何区别？”
别说大周周围的列国强敌，就是朝中的不良之臣，都会将他的儿子们撕碎。
想到这里，周危更坚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死。
他要等他的曜儿们长大，变强，强到足以面对内外的强敌，强大到足以统御这天下。
不，再强大又如何，面对强敌环伺，还要统御天下的人生，太难，也太危险了。
就像他这一次一样，要不是唐菀赶来救他，他就死透了。
他要在有生之年，灭强敌，除奸臣，攘外安内，让大周强盛起来。
以后，他儿子只管坐享其成，简单地当个盛世明君就好了。
所以，他绝对不能让自己再出意外。
类似这次的事情，也绝对不能再发生。
有了新的目标和决心，他变得更精神起来。
魏老头想了想：“也是，难怪菀妃娘娘，那样十万火急地赶来救你。”
周危：“？……”
他只觉一桶冰水当头浇下，心头也跟着凉了大截。
不过想到唐菀那般赶来救自己，他心中，也颇为慰藉。
这个世上，有了这么一个人，这样在乎关心着自己。
他嘴角不自觉上扬，眉眼间，都露出些愉悦的笑意。
小吉子带着人，昼夜不停地赶路，两天的时间，赶了大半的路程。
他没有追到唐菀，也没有她的任何踪迹。
向驿站打听，才知道，这两天，驿站里根本没有人来过。
唐菀，根本没有走驿站这条路。
又是一夜雪，天亮以后，天地一片清冷。
商都城外，唐菀看着高耸的城门，向小山子说道：“进城吧。”
她没有走驿站，驿站是官道，周危要走那条路，必然会有人盯着。
而她的身份，未必就安全。
小山子点点头，策马上前，展示了入城文牒，引着唐菀进了城。
“奴才去找客栈。”
“不用，去长安镖局。”
小山子很快就打听到长安镖局的位置。
两人赶到的时候，镖局外货满为患。
要送货的人喧哗不停。
“这一篮子鸡蛋，和这两只母鸡，送到我京城的儿子家。”
“我儿媳妇要生了，这是给她补身体的，百分之五的费用，你们就拿几个鸡蛋吧。”
“这腊肉，和这些坚果，送到我妹子家，给他们当年货的。”
“这两床棉被，送给我京城的老父亲和老母亲。”
“这是我自家种的粮食，味道好，有营养，给我京城家的亲戚送去。”
“你们长安镖局能送熟食吗？我想做几个大猪蹄子给我孙子送去，他们做不出那个味。”
“能送糕点吗？你们的人，不会半路偷吃吧？”
“这是我家大黄新生的狗子，大橘新生的猫儿，送两只给我侄子养。”
“费用嘛，就送你们一只狗，一只猫，生多了，没人养。”
“不过猫和狗放在一起，不会打架吧？”
“你们得看着点儿呀，别让狗子把猫儿打死了。”
“……”
镖局里的人们，听着大家要送的货物类型，和各种要求，呆若木鸡。
有人受不了了，问道：“我们可以拒绝吗？”
大家都不干了。
这大冬天的，冰雪封路，去京城那么远，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出来为他们跑腿，突然说不干了。
这谁受得了。
“你们出来做生意的，要讲诚信。”
“你们不干了，那谁帮我们送货？”
“我还想过年的时候，给我大孙子，送灯笼，红衣服，让他过年呢。”
“来年春天，我还想种新鲜的蔬菜，我给女儿他们送去呢。”
“就是，我也是这么想的，京城的菜太贵了，吃不起。”
“等夏天，院子里的果子成熟了，我想给我们家京城的那些亲戚送去，自家吃不完。”
“……”
“让开，让开！”一个胖乎乎的商人挤过人群，来到接收货物的前台。
问道：“你们帮忙护送粮食吗？”
“我们要送一千斤大米，到京城的粮铺去，大雪冰路，我们实在是……需要你们的帮忙。”
他们不想自己跑，也想找个跑腿的代送。
“哎哎哎，先来后到，排队去！”
商人被扯到了队伍后面。
“哎呀，我的鸡跑了！”
“快抓鸡！”
“狗笼子门没关。”
“……”
镖局里几个负责收货的人，忙去抓鸡。
一时间，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小山子看着镖局里的那些人，险些笑出声来。
虽然他不认识他们，但也看得出，这是昔日的唐家军。
现在，他们有的抱着鸡，头上粘着鸡毛，有的抱着鸭，有的抱着狗……
好不滑稽！
唐菀抬头，看向镖局大门前，倚在柱子上，黑沉着脸，看着鸡飞狗跳的男人。
才下过雪，天太冷，他身上披着一件棕色的狐裘，蓝色长衫，一支紫簪束发。
在这满是市井气息的喧闹里，依旧是一身清贵敏锐。
感受到她的目光，唐山景抬眸看来，不由站直了身，琥珀般空灵深邃的眸子，渐渐一寸一寸亮了起来。
仿佛整个天地，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