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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很安静,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甚至连自己是否还活着都不能确信,连身体是否还有知觉,也不知道。

“哇哇——妈妈”

一岁的李荀平哭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妈妈,同时双腿使劲蹬着,他被禁锢在李三月和一大块水泥板组成的小小的空间内,很难移动。

哭了有三四分钟后,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齐雨醒了过来,着急忙慌的呼唤着。

“宝宝!平平,妈妈在,别哭。”

李荀平还太小了,只会说一些简单的话,比如喊爸爸妈妈,爷爷,饿饿,水水这些,就连走路也是踉踉跄跄。

“爸!你怎样?宝宝怎么样?爸?”

齐雨一声声喊着李三月,四周一片漆黑,在地震坍塌前,她记得孩子被李三月抢过去抱在了怀里,现在孩子哭声洪亮,应该暂时没有事情。她半边身子被石块压住了,根本动弹不得。试探性的伸出手朝李荀平那边摸去,引来小幅度的石头滚动,生怕再造成二次伤害,她吓得立马缩回了手。

任凭齐雨如何呼唤,李三月都没有回应。

李三月的思绪渐渐回笼,他能听到齐雨在叫他,也能听到李荀平在身下哭,可是他说不出话来,似乎身体与精神分离,飘飘渺没有个落脚点。

李荀平哭了半个多小时,见还没有人来抱自己,哭累了,委屈的又睡了过去。

那边一直安慰着孩子,但却没办法触摸到孩子的齐雨心如刀割,一声声听着孩子哭泣。孩子睡着了,她也暂且稍微松懈一分,她不敢动,自家房子在三楼,楼上塌下来的还有三层楼,如今能活着,已经算是老天爷怜悯了。

在单位上班的老公,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只是,本就身体虚弱,下肢瘫痪的公公,估计凶多吉少了。

她只盼着,政府的搜救队伍,能早点来她们这边,等待着救援。

她的手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自己迷迷糊糊也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齐雨竟然听到了李三月说话的声音,以及孩子吃东西的声音。

这怎么回事?齐雨忙着喊李三月。

“爸——你没事吧?”齐雨问。

“哎……”李三月苍老的声音传来“小雨啊,别担心,孩子在我这边都好,没有受伤。刚刚给他换了尿布,也喂了牛奶了。”

“爷,爷爷,抱抱”李荀平吃饱喝足,笑出了咯咯声。

齐雨看不见只听着,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又头脑仿佛被浆糊粘住一样,无法思考。她的身体已经被压的麻木了,嘴唇干的起皮。

地震发生时还是中午,他们吃饭吃的晚。按照自己口干的程度和经验来说,齐雨觉得最少过去了七八个小时了。

“平平,我们在玩一个游戏,躲在这里,等有人喊我们的时候,你就要哭,知道吗?”李三月温柔的对孙子说。

年幼的平平自然不能理解这些,他嗦着手指,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抱住自己的爷爷。

“平平,爷爷给你讲故事,好不好?等故事讲完,就有警察叔叔来救你了。”

“从前啊,有一个勇敢的小孩,他也叫平平,他生活在一片茂密的森林里面……”

齐雨已经没有太多精力去说话了,她索性闭上眼睛,听着公公给孩子讲故事。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齐雨只记得孩子一共哭过三次,李三月一直在给孩子讲故事。告诉她孩子喂了吃的喝的,孩子一切都好。

如果不是自己确信耳边听到了平平的笑声,她也不敢信。

齐雨恍惚中想起自己在网上看到的资料,一个成年人,在不喝水不吃食物的情况下只可以活三天。

她抿了抿干的开裂的唇,暗哑着嗓子,低声断断续续的说。

“平平……以后好好听爸爸的话,要开开心心的活着……妈妈永远爱你。”

齐雨感觉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她自以为说的很大声,但其实声音非常小,近乎呢喃。

对不起啊,宝宝,妈妈没办法陪你长大了。

妈妈多想每天为你准备好爱吃的饭菜,等你跟同学打完篮球推门回来,大喊着“妈,我回来了,好饿!”

以后你病了,怎么办呢?谁又会隔两个小时,探一下你的体温,谁来彻夜照顾你?

宝宝,妈妈不求你成为一个多么成功,能赚多少钱的大人物,妈妈只希望你能活得开心就够了。

以后你也会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那时候,妈妈也老了,才能安心的躺在摇椅上,等你再一次推开门进来,喊一句“妈,我回来了。”

这一切妈妈都做不到了。对不起啊,宝宝。

齐雨想起床头柜子上还放着她织了一半的毛衣,已经深秋了,她现在织好毛衣,冬天正好穿,也不知道大小合适不。

齐雨想起平平最近有点咳嗽,一早一晚要喂一点止咳糖浆。

齐雨想到阳台上,还晾着平平的汗巾,那个有恐龙图案的,是他最喜欢的。

……

“小雨,坚持一下,马上就有人来救你了。想想青山,你能指望他照顾好平平吗?”

“以后青山会娶妻生子,平平怎么办?”

“小雨,醒醒。”

齐雨一个激灵,脑海恢复了一丝清明。李青山那个没责任心的男人,怎么放心把平平给他照顾?

齐雨心底涌上往日种种关于李青山对家庭不作为的自私自利行为,越想越来火,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突然,在身上的废墟之上,齐雨听到了一阵狗叫,接着似乎有人走了过来,敲了敲石块,大喊着。

“下面的人,还活着吗?”

齐雨的眼泪扑簌掉落,张了张嘴,用尽全力回应着那道带着动听的声音。

“有人!救我!”

齐雨爆发了无比的求生冲动,第一声喊的时候还很轻,后面一句比一句高昂,用尽了残存的所有力气。

旁边废墟下,李荀平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快来帮忙,这里有个孩子!”

齐月盼望着,盼望着,终于等来了救援队。

救援队询问她“你们这里有几个人?身体有没有事?”

“三个人!我,我儿子,还有公公,他腿瘫痪了。儿子在他那边,先救他们!拜托了,警察同志!”

“别急,女士,相信我们,一定会把你们安全救出来的!”

……

历经两个小时的挖掘搬运,齐雨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李荀平被救了出去了。有人抱着孩子,可怜的念叨。

“哎呦,这么小的孩子遇到地震,真是可怜见的。”

“这位老人……哎!”

等齐雨自己被挖掘出来时,她眼睛闭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睁开。外面正在下雨,救援队,记者,志愿者,医务工作者,全部穿着雨衣忙碌着。

有记者给她拍照,告诉她,这是距离地震发生的第四天,她已经在废墟下被埋了102个小时。

齐雨半边胳膊压断了,部分肌肉坏死,但是手术后,慢慢都能恢复。一只手背上打着营养针。

齐雨问李三月和李荀平的状况,志愿者说到李三月这位老人,只是摇摇头。然后又去把李荀平抱过来放在她的病床上。齐雨深深的亲吻了一下李荀平的额头,再次流下泪水。

所幸孩子除了精神看着有些困倦,身体指数一切正常。

所有医务工作者都对此感到难以置信。有其他幸存者询问齐雨,是不是倒下时,旁边刚好有物资。

齐雨摇头不愿多提。

志愿者说“那位瘫痪的老人,经过判定,在地震发生的刹那就去世了。奇怪的是,他一直以一个保护的姿势护着小朋友,到我们挖出来都是那个姿势。非常值得敬佩的老人。”

齐雨抱着孩子,像是抱着自己的全世界,她紧紧的搂着孩子,嘴唇颤抖着,无声的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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