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有福气,”魏西眼睫低垂,话里话外带着些恭维,“鲛人一族是海底的大族,祖先一定非同凡响!”
“那是自然!”听见这番夸赞之语老螃蟹与有荣焉,“鲛人是大海的宠儿!自然繁荣昌盛!”
魏西的目光从它饱满的蟹钳滑向与贝壳长在一起的部分,片刻后露出一个浅笑。
说话间,三人一蟹到了对面的石壁下边。老螃蟹伸出蟹钳在看似坚硬的石壁上抠了抠,大大小小的石片纷然剥落,露出一片石化的珊瑚。
魏西看得清楚,这些珊瑚分布的极为密集,完全不像是自然生长出来的。
倘若魏西长在沿海地带,便能意识到仅从形态上讲这些珊瑚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可惜不仅魏西没有相关知识储备,就连珊瑚也极其不给面子,忽地冒出数十只眼睛,冲着魏西眨个不停。
魏西嘴角挂着的假笑变成真笑,弧度大了不少,亦冲着它们眨了眨眼。
从来只有吓鱼的夺眼珊瑚:倒反天罡!
魏西是半点不怵这玩意,甚至还跃跃欲试想要研究一番。
可惜到底在鲛人的地盘上,魏西不好为所欲为,毫不知情的夺眼珊瑚这才逃过一劫,不情不愿地拼凑出一道拱形门。
“小鱼苗胆气不弱啊!”将三人反应尽收眼底的老螃蟹笑呵呵道:“头一次见这玩意,老朽却是吓得够呛!”
惨遭惊吓的连钩漌问道:“老人家,这长着眼珠子的东西是什么啊?突然来这么一下还挺吓人的!”
“这东西叫夺眼珊瑚,一直放在这儿当守卫了。喏,蛞汛那条小鲛人就在里面,刚从前线回来,单给他弄了间房好好养伤。”
守卫?魏西觉出点不对劲——好端端的怎么给蛞汛圈起来了?
此时魏西心中升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觉,总感觉自己一头撞进了什么麻烦里。
不想节外生枝,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
“明面上我就是探望道友的,”魏西心想道:“我不说谁知道我是来打听骨礁海消息的?顶多是时间不凑巧,问题不大!”
心里这么想,魏西嘴上却说:“前辈既然来了,何不进去看看蛞汛的情况?”
“我们三个不懂医术,正好您老可以指点一二,我们也能放心!”
老螃蟹略一犹豫,居然答应她,率先进了拱门。
魏西三人自然的跟在老螃蟹身后,夺眼珊瑚在身后缓缓闭合。
甫一进来,魏西便发现此处不比外头光线充足,别有一番幽暗阴冷风味不提,就连海水的流动速度也有了明显的放缓。
论起来显然比不上外头阳光明媚、海水通透的集体病房,不像是给伤员开的单间,倒像是囚禁鱼的海底牢笼。
终于,老螃蟹微微侧身,让承载自身的大贝壳顺利拐进右侧的一处房间。
数年未见,蛞汛面容未变,不知是不是受了伤的缘故,原本艳丽的鱼鳍和鳞片有些褪色,整条鱼看上去恹恹的。
门口的动静吸引了蛞汛的注意,没有料到非海族出现在此的蛞汛双目圆睁,显然是颇为惊讶。
“蛞汛,这几位是……”
不待老螃蟹说完,卧床(实际上躺在贝壳里)养伤的蛞汛开口道:“这个应该是青城派的秦枫、魏西还有……”
“连钩漌!”当初投降十分麻利的某人立刻道:“我和她俩一个门派!”
蛞汛尴尬一笑——貌比天仙、气度不凡的秦枫见过一面便绝不会忘;出手狠辣又接待过吞海宗众人的魏西亦能想起;唯独连钩漌,鲛人哥真没什么印象。
“这几位特意过来看你,”老螃蟹伸出钳子给蛞汛搭脉,话却没有停,“……不错,恢复的不错!”
“两......三位怎么来吞海宗了?”打发走了老螃蟹,蛞汛拿起放在一旁的药瓶,“天知道那些海胆在这里面加了什么......”
“海胆?”
蛞汛还在做心理建设,药丸却已经倒了出来,“他们在后面制药......外头的人还好吗?”
“没什么变化,”秦枫主动开口道:“我们想要在东夷游历一番,选来选去,还是觉得骨礁海最合适!”
蛞汛拿着药丸的手停住了,似乎是在分辨秦枫说的是不是人话。
片刻后,蛞汛把瓶子塞好,若无其事道:“骨礁海?我祝你们成功吧!”
要不是蛞汛这小子平时不说人话,魏西还以为他在阴阳怪气。
秦枫严肃道:“修仙本就是与天争命,冒些险不算什么。”
“凡事还是要量力而行,”蛞汛略显粗鲁的把丸药塞进嘴中,原本耷拉着的鱼鳍微微扬起,“既然如此,道友想必也不是来访友。”
魏西微微皱眉:她印象里蛞汛说话很是客气,今天怎么态度这么强硬?
“我们想从你这儿问问骨礁海的详细信息,”秦枫压低了声音说,“这事儿其实也是利好,我们若是进去......”
不待秦枫说完,蛞汛提高了嗓门打断道:“门口的珊瑚听不见!”
这一句把直来直去的秦枫搞懵了,魏西心领神会,接话道:“来都来了,我们在吞海宗学习个十天半月也是可行的。”
接着魏西便开始嘘寒问暖,又问了许多关于海底妖兽、风俗、灵植的问题。
奇的是蛞汛居然耐心地一一解答,甚至和不熟的魏西你来我往的探讨起来。
直到两个时辰后,另一只面色铁青的年轻螃蟹冲了进来,劈头盖脸指责魏西不遵医嘱,把三人撵出病房。
魏西也不恼,只磨蹭了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一头雾水的秦枫跟着魏西原路返回,偶遇的鲛人们依旧不太友好。
“三位小道友回来了?”处于交接货物最后关口的冯莳随口问道:“看来你们之间交情深厚啊!”
同满头大汗的冯莳客套了几句,三人便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蟹鳇打发鲛带去客房。
这鲛人比上一位带路的脸色更臭,似乎很不愿意同魏西等人待在一处,游速快到离谱。到了地方,此鲛丢下一句“这三间房,晚餐在当中那间。”便甩尾离开。
秦枫快速检查了一番,三人这才进屋。
门刚关上,魏西的笑脸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阴郁。
见状,秦枫问道:“怎么?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魏西捏碎一张隔音符咒,低声道:“蛞汛的状态不对,似乎是被软禁了!”
“软禁?”连钩漌不可置信道:“像堂口镇那个什么......孙知县?”
“小西,我看蛞汛的状态还可以,不像是被软禁的。再者说,被软禁的人......鲛人还能见到咱们这些外人吗?”
魏西摇头道:“我猜这种软禁可能不是想害他,不过他身上的灼伤很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