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的日子，丹霞发现岩规很少会将晓梦放出来。
她大多数时候都是他手腕上的一个镯子，刻着蝴蝶样式。
丹霞直言：“为何不让她出来玩了？”
岩规眉眼半睁，扫了一眼手腕：“她在妖界影响甚小，但在人间会成梦魇”
丹霞点头，原来如此，那确实不能出来玩：“那她岂不无聊”
岩规叹气：“好不容易到人间躲几日清闲”
意思是别说话了，让我睡一会。
丹霞点头：“所以你其实觉得她是有点烦的？”
岩规不语，只盯着丹霞看。
丹霞红了脸，转过脸去：“行吧，我也四处走走，不惹你心烦”
岩规见她起身离去，终于重新闭上眼，听着水声。
忍不住想起已经死了三千年的那个女子。
那时候人间也如此一般，不过朝代不同，时代对女子的要求更为严苛。
她死了爹娘，要被卖去做奴，正巧被游历人间的自己救下，之后她便跟着自己一路游山玩水，她手艺很好，做出来的点心好看好吃。
只可惜凡人肉身脆弱，她得了病，就算岩规给她喂了灵丹也只是续了她几十年的命。
她五十岁的时候，找人建了这一处水榭。
“大人若是想躲清闲，便来此处走走”
一次机缘巧合，岩规发现栏杆处的机关，水流停止后，露出地下的假山石，他这才知道，原来刻了那么久的字，是她的名字。
她也怕岁月长，自己忘了她。
岩规说不清楚自己对那女子是什么感情，也早已忘记那女子长了一副什么样的容颜。
只记得她爱笑，眉眼干净，不染世事。
与自己四处游览的时候，无论爬山下水，都不曾说一句苦字，总是提前将杂事做好，他觉得累了，只需躺下便好。
他其实不需要她做那些事。
她也知道。
三千年了，自己虽然没觉得是爱，却也确实没有忘记她。
丹霞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偷偷的修炼起来，她私自从九重天上下来，是受了重伤的。
不然那日也不会从天上落下啦，掉在岩规的怀里。
如今养了一年，才好了一点，若不是无所谓生死了，她才不会带着一身伤到处溜达。
岩规想躲清闲，她也没什么地方要去，索性坐下来疗疗伤。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丹霞感觉自己脑子有点昏沉，看什么都有些模糊，她正想要摸索点丹药吃吃，就听见一个女子在笑。
嗯？这水榭的主人回来了？
她抬眸望去，一双有些破旧的绣花鞋出现在眼前，女子歪着脑袋，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岩规站在她身后，嘴角噙着笑意，看着她手舞足蹈的样子。
不多时，她们从这里走了出去，到了长廊。
丹霞无知无觉跟了上去，走在最后，走着走着，忽的发现好像不对，自己已经不在水榭了。
这是一个空旷的街道，女子跟在岩规身后，手上拿着蒲扇在扇动。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说着话，女子一直在笑，有时也会忽然拉着岩规往小路上走。
这么不知不觉的跟着，转眼一瞧，那女子不见了，面前站着一位头发花白面容苍老的婆婆。
她看着自己，眼里全是爱恋。
丹霞心生不解，爱恋？
“你来了”
丹霞瞧她的目光，不像是在看自己，扭过头去，身后站着岩规。
还是那副嘴角带笑的样子。
她转过身，忽然感觉自己被水包裹住了，浑身冰凉凉的，听声音都不真切了。
“岩大人”
夹杂着水声，丹霞听见有人在喊岩规，半晌，她突然发现，这是自己的声音。
“醒醒”
岩规用折扇点了一下丹霞的眉间。
瞧见她睁开眼，眼中溢出泪水，不解的问：“晓梦也没出来，你怎生梦魇了”
丹霞摇头：“我没有梦魇，但我…好像看见这个水榭的主人了”
岩规仔细瞧了一眼丹霞，见她不像是在说谎，便问：“她是什么样子？”
丹霞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觉脑瓜子生疼，含下一粒丹药，这才说道：“一会是个妙龄女子一会却是满头白发的婆子，她喊你岩大人，还与你在街上行走，跟在你后面为你打扇”
岩规抿唇，瞧她不太舒服的样子，解释道：“她已经亡故三千年，早已转世不知去哪了，应不会是她的魂魄搅乱你梦”
丹霞点头：“我知道，只是不知为何我能瞧见她，想必还是缘分吧，难怪我之前摸到栏杆的时候，下意识就将凹槽给按下了”
岩规给她留了一株仙草，让她在这好生休息。
丹霞确实没有精力跟着他一同外出，或许跟她的伤有关吧，她自己也想歇会。
在岩规之前的躺椅上躺下，丹霞开始了放空模式。
那一株仙草有清明灵台之效，丹霞浑浑噩噩的脑子终于开始清醒。
她越是清醒越是觉得不对，掐指算了几下，又推演一番。
十年前，她在九重天上受过一次伤，魂魄受损，长老为了修复她的人魂，将这一缕人魂送到凡间历劫。
只要劫难度过，那一缕人魂自然便能恢复。
她闭关两个月左右，魂魄归位，但是凡间历劫的那段记忆消失了。
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个疗伤手段罢了，她自己那时就算不是年幼，也不会在乎这些。
但丹霞不信自己一个地仙，怎会在人间受到这种干扰。
除非这原本就是属于她的记忆，在特定的地方被打开了。
她推算过后，确定三千年死掉的那个，就是自己来人间历劫的人魂。
她仔细的品味多出来的一些零散记忆，只知道自己在凡间的这一缕人魂是爱妖王的。
虽然如今自己的内心还不明确，可确实不排斥妖王。
难道自己就喜欢这一挂的？
反复爱上同一个人？
还是说自己的人魂牵挂着他，所以冥冥之中，自己总会与他有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