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却是张献忠大西军的代表。
李定国。
看着一身兵甲的李定国，陈九暮不由得一愣。
这家伙跟他，虽说阵营不同，但算得上惺惺相惜，并且出于后世的光环，陈九暮对他也是很有好感的。
但为啥他会跟苏半夏，混到一块儿去？
好在李定国似乎猜到了陈九暮的疑惑，直接开口说道：“我是兵家传承，而兵家又奉蚩尤，为兵家之主……”
“蚩尤？”
陈九暮依旧有点儿摸不清脉络，反倒是苏半夏平静地解释道：“虽说炎黄与蚩尤有过争端，但说起来，蚩尤依旧是上古大巫……”
啊？
蚩尤也是巫门一脉吗？
陈九暮挠了挠头，说：“我以为蚩尤是魔门呢……”
李定国却说：“既是巫门，也是魔门——这里面的情况比较复杂，大概是不同的阶段，不同的流派……只不过，兵家认的，是大巫时期的兵主蚩尤……”
原来如此。
陈九暮看着李定国，问：“那你们……”
李定国解释：“上次分别后，我在洞庭深处，偶有奇遇——得了战国兵家传承，又获封《尉缭子》、《握奇经》两卷，上面自有记载，于当世混乱之秋，大丈夫自当挺身而出，又让我与巫门联系，追本溯源，共赴劫难……”
他大概说了一遍，陈九暮方才得知眼前这位小将，却得袭鬼谷一脉，成就自家法门。
不仅如此，如果按照“兵家”归属巫门的讲法，那么他与出身于神农墓的苏半夏，算是天然的盟友。
毕竟蚩尤和神农，多少有点儿恩怨瓜葛。
但数千年之后的李定国与苏半夏，却是没有半分利益纠葛。
自当同舟共济……
然而话虽如此，陈九暮却问了一句：“张大帅他……”
陈九暮话讲一半，却突然打住。
李定国是聪明人，知晓陈九暮的担心，低声说道：“大帅问题有点严重……”
讲到这里，他看向了陈九暮身后的不远处。
在那儿，是陈九暮的随从，小棒槌与小幺傻……
不知为何，李定国对那个体形庞大的梼杌异兽并不在意，而对它背上的那个小男孩，总感觉有些忌惮。
事实上，那边的小幺傻，隔着十几米，却依旧天赋异禀，能听到这边的谈话。
并且听到李定国口中的“蚩尤”，双眸一下子，就浮现出了光。
或许是这双眸子太亮……
导致了李定国的心神不定。
陈九暮瞧见，将这一切变故，都留在心中。
随后挥了挥手。
小棒槌已经被调教得十分顺从，转过身，便将小幺傻给带走了。
……
“那个孩子是？”
人一走，李定国终于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地问了一下。
陈九暮淡淡说道：“一个学生，从天津卫附近捡的……”
他大概讲了一下小幺傻的来历。
李定国也就一问，随后聊起了自家大帅来。
之前的张献忠，出身于三十六老营，但背后却是定边妖王丁文乾在支持。
一如同支持高迎祥的安塞妖王，和支持李自成的银川妖王一般。
一开始，双方倒也还算融洽。
张献忠需要定边妖王提供的高阶战力，以及武力支持，而定边妖王则需要张献忠的世俗影响力。
但伴随着张献忠势力的日益强大，原本还算和睦的双方，就渐渐有了嫌隙。
就比如张献忠本有原配，并且还算恩爱，也生有嫡子……
结果定边妖王却偏要让他休妻，娶了自家女儿不说，而且生下的儿子张文韬，也被定边妖王施加影响力，让他预订，成为大西军未来的少帅……
而事实上，张献忠与这个次子的感情，其实很浅薄。
毕竟那张文韬从小，可都是在定边妖王身边长大的，跟他哪有什么感情？
甚至都不如李定国这几个义子。
分歧当然不止这一点，只能说“知微见着”……
但根本的原因，却是张献忠已经不再满足做一个“白手套”，并且不愿意头上，一直站着一个“太上皇”了。
于是他选择了另辟蹊径。
而张献忠找的，却也是兵家。
只不过是兵家的极端派别。
血魔流！
这个流派，最出名的，莫过于战国时期的秦国武安君。
战神白起。
讲究的，是吸收战场之上的杀气和精血，熔炼本尊魂器……
最终超然于万物生灵之上。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融合了兵家、魔门、冥门的极端手段，最终以千万人性命，成就一人之伟业的修行法门……
因为极端，故而这门功法，对于人的改变，也是无比的巨大。
无论是身体，还是性情。
好处在于，经过这两年于荆湘一带的征战，张大帅已经在暗地里，成就了超凡伟业，再也不用受到定边妖王的钳制。
而坏处嘛，就是现如今的张献忠，已经不再是当初他们跟随的大帅……
有的时候，甚至陌生得让人害怕。
讲完这些，陈九暮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问道：“所以，你决定？”
李定国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找大帅问过，但他告诉我们的——乱世将临，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抵抗大难，保住军中众位老兄弟的性命……”
陈九暮笑了：“呵呵……”
似乎感觉到了陈九暮的不屑，李定国说：“不管如何，大帅都是视我为己出的义父……”
陈九暮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李定国从十几岁，就跟着张献忠一起造反。
人家那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交情，确实也容不得自己质疑。
李定国瞧见，松了一口气，说：“此次过来找陈兄，主要想求一个承诺——我这次回去，准备联通其他众兄弟，以死规劝大帅……若是有变，还请陈兄帮忙，收留跟随着我的那些老营兄弟……”
听完这话，陈九暮沉默了一会儿，摸出了自己的墨者令。
随后又摸出一张宣纸，用令牌在上面拓印。
完毕之后，他递给李定国，说：“若是事败，尽管持此印，去往墨家……”
李定国松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多谢——希望用不上。”
陈九暮点头：“希望如此。”
……
两人击掌盟誓，随后李定国告别两人。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陈九暮不由得一声感慨。
苏半夏在旁边瞧见，问：“你觉得他不会成功？”
陈九暮摇头，说：“难。”
苏半夏斜眼看他：“这么笃定？说得好像你能预知未来一样……”
未来？
如果按照历史记录，张献忠两年后，将占领四川，尔后开始了自己的残暴人生——明末四川的总人口，记录上的是六百万，而等到满清占据四川，统计的总人口则六十万不到……
也就是说，张献忠统治时期，人口减少了九成以上。
当然，还有更离谱的说法——乾隆修撰的四库全书中记载，说张献忠屠川屠的整个四川，就剩下几十户人了。
不过所谓“明史”，其实是满清修撰。
屁股歪了，于是肆意篡改，把满清的罪孽，都记在张献忠头上……
也是正常。
不过从另外一面来说，张献忠的残暴统治，也还是有迹可循的。
再怎么，也洗不白。
当然，那些都不过是自己那个时间线上的“历史”，跟当下这个诡异的时代，又有啥关系？
陈九暮摇了摇头，与苏半夏共享了自己这几日的信息。
苏半夏听完，表示了解。
而当陈九暮问起她的打算时，苏半夏却说：“我要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