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临欢时常出去行军打仗，看天气还是很准的，当晚果然就下起来了大雪，姜九寻怀中揣着暖炉站在了门口，看着院中纷飞的大雪，眼中一时间带上了些怀念。
她和绿翡出身南朝的江南，向来是很少见到雪的，去年在王宫中瞧见了雪之后，两人都很是开心兴奋，出去在折泠殿里面相互打闹。
眼前的院子空荡荡的，她依稀还能瞧见当初两个人影，一时间眼睛带上了些朦胧的雾气。
身后似乎是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角，姜九寻微微眨眼，一滴泪缓缓的从眼角滑下。
她回眸看去，眼中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清明，仿佛方才的伤心不过是一时的错觉。
是小宝站在身后，眼中带着些许的疑惑。
“姐姐是在哭吗？”他个子堪堪到姜九寻的小腿以上，看上去整个人十分小巧，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姜九寻。
她无声的笑笑，微微弯下腰和他说话，“没有，你看错了。”
小宝却很固执，“我看到姐姐哭了，早些年爹爹不在了的时候，娘也总是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面看雪。”
他的声音有些低落，像是想起来了那个时候的李寡妇。
姜九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前的孩子虽然年纪很小，但一颗心却格外的通透。
小宝冲着姜九寻咧嘴一笑，露出来了两颗小虎牙，“这个给你，吃了就不难过了。”
他从怀中掏出来一颗糖递给了姜九寻，看上去十分期待她尝一下。
姜九寻看了两眼，不是市井间常见的糖，样子十分精致，外边包裹着一层厚厚的油纸，打开一看，里面已经有些化了，看样子已经放了很久。
她拿起来放进了口中，味道实际上已经变了，不复从前的甜味儿，只剩下了淡淡的酸涩，其中掺杂着一种古怪的味道。
小宝还在期待的看着她，“从前娘不开心的时候，我就给她吃这个，吃一颗就开心了。”
姜九寻轻轻眨眨眼，觉得似乎是有雪花落在了她的睫毛上，叫她面前有些模糊。
“这糖是从哪里来的？”她蹲下身，抬手摸了摸小宝的头。
小宝笑了笑，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摸索出来一个手工缝制的布袋子，上面的针脚歪歪扭扭，已经陈旧不堪了。
他打开给姜九寻看了两眼，还有着两三颗糖。
“是爹爹小时候给我带回来的，说是从别的地方买回来的，可好吃了。”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抹骄傲。
姜九寻垂眸，这糖确实不是漠北所有的，是南朝那边的寻常糖果，用的是麦芽做出来的，漠北种不活麦子，所以很少见。
看着这个包装，他应该已经保存了好久了，是因为怀念爹爹，一直小心翼翼的收藏着也不想要吃掉的东西。
她唇角扬起来了一抹笑意，“确实是很好吃，谢谢你。”
小宝看他笑了，顿时也跟着开心了起来，“不用谢，娘说人还是要开心一点。”
“那小宝现在开心吗？”姜九寻忍不住问道。
孩子似乎是思索了一下，随后肯定的点点头，“只要和娘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那假如，日后你能够每天都吃到这个糖，和你娘也能去别的地方走走看看，会更开心吗？”
小宝理所当然的点头，“那当然啦。”
姜九寻笑了，又一次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时候不早了，你该去休息了。”
打发走了小宝，姜九寻没有回去，只是继续盯着外边的大雪发呆。
身后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道，“怎么还没睡？”
洛临欢没说话，只是抬步站在了她的身边。
大雪照旧在纷飞，姜九寻眼中闪过了些感叹，“明儿看样子是走不了了。”
这边的路难走，想来洛临欢为了稳妥起见，也想要多呆一段时间。
“是啊。”洛临欢恩了一声，从腰间拿出来自己的酒囊，“喝一点吗？”
姜九寻想了想，也拿出来了自己的，和他微微一碰，装做是碰杯的模样，饮了一口酒，顿时觉得混身上下都火辣辣的。
“今天辛苦你了。”她轻声说着。
外边天冷，她没有出门，只是听小宝说了，洛临欢吩咐侍卫们去打猎回来，将一些猎物分给了村子里面的百姓。
如今冬天正好可以保存起来，做成腊肉或是别的东西，来年要是没有收成的话，也能吃上一段时间了。
洛临欢轻笑了起来，眼中闪过了些沉重，“毕竟偶然之间经过，能够帮衬就帮衬着点。”
他见过不少的百姓，连饭都吃不起的，家中没有一点柴火，连最基本的取暖都做不到的，要是行军路过，便顺手帮衬着点。
姜九寻忍不住侧目看了他一眼。
“你和他真的是不一样。”
洛临欢当真是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将领，心怀百姓。
但萧云漠不同，姜九寻曾经看见过萧云漠批阅的奏折，边境大雪，百姓们民不聊生，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将粮草分给了王都之中的一些人。
在他看来，该有的取舍还是要有的，他野心不小，宁愿死几个百姓，这在他看来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却不愿自己的计划受到阻拦。
洛临欢眼神深邃了些，干脆一屁股坐在了门口，顺便将自己的披风脱下帮着姜九寻垫在门槛上，看着她同样毫无顾忌的坐下，忍不住出声，“娘娘似乎是对王上意见不小。”
姜九寻倒是没有否认这一点，“对于他来说，百姓们不过就是一个工具而已，百姓越多，只能是证明了他统治的越好，却从来不会想过，百姓们过的究竟是什么生活。”
“那娘娘觉得，王上该如何？”洛临欢扭头看向了姜九寻，眼中带着些探寻。
姜九寻想了想，“民为国之本，若是连他们都保障不好，那谈何打下疆土？纵使是国土再大，百姓们不能安居乐业，也终究是无用功。”
相比于漠北，南朝做的就很好。
洛临欢眼中闪过了些赞赏，从未想过这样的一番话可以从一个女子的口中说出来。
“娘娘心怀百姓，是好事。”
姜九寻抿唇，“我不过是空口而谈，真正如何做，还是要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