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竟无言以对。
米卡卡看着陆峰,语气低缓却格外郑重:
“陆峰,这就是我之前想说的那句话:**收割者文明并非生物,
不是智慧,不是科技,它是一种‘宇宙级的本能’,
一种持续自我进化的意志。**它吞噬的不只是形体,还有‘定义’本身。”
“我们能打败它们吗?”夏菲终于问出那个所有人都不愿问的问题。
纪老没有回答,低头看着小欠三号传回的最后一帧投影。
那一刻,全息投影上的精神源核心,似乎“停止”了变化,
而其结构中央,一道扭曲的线条像极了某种人类的形状
——但所有算法都否认了这个假设。
只有陆峰,盯着那一帧,神情冷峻。
“它们在学习。”
“它们正在模拟人类。”
**
同一时间,火种舰·晨曦一号舰桥内部,
主控AI“晨语”忽然独立启动了一级警戒协议。
舰内某处的存储单元中,一段从未授权的片段悄然浮现。
正是小欠三号回传的“核心意识结构”碎片,它竟然被一部分复制到了晨曦舰体内,
并在跃迁失败之后,“觉醒”了。
晨语用它那冰冷却清晰的声音记录下一行数据:
【注:目标意识结构残留于舰体跃迁核心中。
存在潜在模因感染风险。建议立即物理隔离。】
但下一秒,原本正常的主控界面忽然闪烁。
系统底层,一段从未注册的语义浮现:
“你想成为永恒吗?”
火种舰的系统,静静陷入一场无声的“感染”。
……
神行基地· 72小时后·深层认知研究室
小欠三号留下的精神源异象,正如一颗投进深海的铀芯,
掀起整个人类战略中枢的一场“意识震荡”。
那不是数据能衡量的存在,也不是科学可复刻的技术,
而是一个足以侵蚀认知的“模因源”。如同病毒攻击免疫系统,
它能在毫无实体接触的情况下,
令观察者陷入幻觉、焦虑、意识错乱,乃至最终的自我解构。
研究组将其称为:“模因级精神污染”。
而来自晨曦一号的报告更加严峻:小欠三号上传的数据,
在跃迁失败后的舰体结构中,产生了类似“智能感染”的现象。
虽然被AI“晨语”及时阻断,但那一句“你想成为永恒吗”的片段,
清晰印在系统底层代码的注释语中,至今无法彻底清除。
于是,陆峰下令:成立“意识防火墙特别项目组”。
这将是人类历史上首次,不再以防御物理攻击为目标,
而是要筑一道“认知壁垒”,抵御来自意识维度的污染。
陆峰、纪老、孙晴、米卡卡、夏菲、以及五位蓝星顶级意识科学家,
在神行基地最深处的零感知会议室中,召开了第一次闭门会议。
房间中央,一块浸泡在无色液体中的“思维脉络结晶”徐徐旋转。
它是以纪老大脑神经图谱为基底,融合量子神经网络构建的“人类认知标尺”
——一种可以量化人类意识侵蚀程度的标准体。
“如果我们将人类意识的完整性比作一面镜子,”
纪老声音低沉,“那收割者的模因,就像不断滴落的墨水。
起初,它只是偏角一滴,但随着传播,它会渗透整块镜面——到最后,
哪怕还剩下一半未被污染,你的自我也已经不复存在。”
“它们不攻击你的身体,”陆峰接过话头,“它们让你自己毁灭你自己。”
孙晴望向墙上的分析图表:“我们的大脑,连梦境都能构造出‘真实’,
那么,如果收割者的模因不是错误,而是一种‘更高维的真实’呢?
我们现在认知的‘现实’,在它们眼里,不过是低级的幻觉。”
米卡卡忽然抬头,冷冷补了一句:“你说的就是它们的战术核心。”
“颠覆认知,塑造新现实,让你们在认为‘已被打败’的幻象中真正死去。”
会议陷入沉寂。
最终,陆峰开口:“我们需要三个步骤。”
1.定义“污染源模因”结构本体。
这一步需要用小欠三号回传的全部意识残片,
构建一份“模因结构对照表”。通过对不同人类大脑的反应测试,
建立出“思维结构的脆弱面谱”。
孙晴负责将这一计划命名为:“忒修斯模型”——就如那艘不断更换零件的忒修斯之船,
在替换与残留之间,找出“哪个念头不是你的”。
2.建立人工意识缓冲器。
陆峰提出,要打造一个“中介意识体”,它既具备人类的认知特征,
又能自动识别、屏蔽模因攻击。
这将由纪老主持开发,代号为“月光体计划”——
一种基于AI与人类记忆构建的“可牺牲意识防线”。
这些“月光体”将成为第一批进入精神源核心区域的代理意识,
而非人类本体,避免直接污染。
3.拟定人类认知核保协议。
最难的一步。
陆峰提出了最激进的方案:在每一位核心战术科学家与飞行员的大脑中,
植入一个反向模因种子——一种源自人类信仰、文化、历史与情感的“精神灯塔”。
“如果我们的大脑是磁带,”他说,
“我们就要在上面提前刻一段旋律,当污染来袭时,
它会引导我们回到自己。”
这是一次最前沿的尝试:以人类自身的情感与记忆为锚点,
来定义“我是谁”,从而防止在收割者模因中迷失。
然而,就在“意识防火墙”初步框架建立后不久,晨曦一号再次传来一段未知信息。
它不是语言,也不是画面,而是一段被AI标注为“高度情绪结构共鸣图谱”的数据包。
经解析后发现,那竟是以陆峰的情绪模板为基底的一段“共鸣副本”。
——换句话说,火种舰中的某个系统,在无人接触的前提下,“模仿”了陆峰的意识痕迹。
米卡卡凝视那条数据线缓缓跳动,沉声说出一句令所有人背脊发冷的话:
“它们已经开始在模拟你了,陆峰。”
“你不是观察者。你已经成了收割者在意识维度中的靶标。”
纪老脸色发白:“必须立即隔离火种舰。”
孙晴却咬了咬牙:“不,火种舰不能退。”
陆峰抬起头,语气坚定如铁:“她是人类的希望。”
“那我们就必须——先把意识防火墙筑起来。”
……
项目启动当天,陆峰带领孙晴、
纪老以及数名顶级意识工程师走入了最深的控制核心。
那里,一组全息拟人脑神经框架漂浮在液态氦之中,
构成一排排数据之脑。上面空白、沉静,等待着“意识模板”的灌注。
“陆峰,谁来做模板?”
这是纪老在会议上抛出的第一个问题。
众人默然。
这是一个巨大的伦理问题。
因为一旦意识数据被抽取、复制乃至放入月光体之中,
便意味着一部分“你”将被分裂出去。在模因污染的环境中,那份“你”甚至可能被扭曲、折叠、吞噬。而你本体——即便未真正接触那种精神异象,也将不可避免地受到反馈影响。
那不仅是痛苦,更是对“自我边界”的剖开。
这是一场不流血的牺牲,但其代价远高于死亡。
就在所有人陷入沉默时,夏菲开口了。
“让我来。”她说。
陆峰一愣,眉头瞬间紧锁:“不行。”
纪老也沉声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夏菲?
你将进入一个潜在无限污染的意识维度,
在那个地方……模因不是敌人,而是你自己。”
“我知道。”夏菲的眼神异常坚定,
“但我也知道,我们需要有人去走第一步。”
会议解散后,夏菲单独找到了陆峰。两人站在神行基地的观察层,
看着银河投影在穹顶上缓缓旋转,仿佛整个宇宙都沉默不语。
“我不是为了英雄主义。”她说。
“也不是为了留下名字。”
“我只是……在看到小欠三号回传的那些图像后,
我才明白,我们正在对抗的东西,并不是某个物理坐标中的敌人,
而是比恐惧还要深层的毁灭机制。”
她转头看向陆峰,声音低却笃定:
“如果人类要活下去,就必须有人先敢于面对这层黑暗。”
“你们都在前线,我也该有属于我的战场。”
陆峰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点头,却没有说“同意”或“不许”。
只是问了一句:
“你准备好了吗?”
夏菲看着远方银河模拟图中缓缓膨胀的模因结构点,轻声回答:
“没有。”
“但我知道该出发了。”
测试日清晨,夏菲身着月白色的神经感应服,走入“月光体实验舱”。
她身后是重重的防护层与监察机制——
只要她的意识强度下降到某一阈值,AI将立刻切断连接。
但所有人都清楚,这种切断,只能保护她的身体。
她的意识碎片,将如同进入黑洞的光线,再无回归的可能。
陆峰站在监控屏后方,眼神如铁。
纪老轻轻拉住他的手腕:“她会坚持住的。”
孙晴眼圈微红,轻声问:“陆总,你相信她能撑过吗?”
陆峰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