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天牢会面（二）
在宫女略诧异略迟疑的反应下，卓青鸾还是如愿到了天牢的门口。
京都总共有四处牢房：刑部的大牢，主要关重型案犯的；京兆府尹的牢房，主要关一些小案犯人的；大理寺监牢，审问监察案件的时候，暂时关押的地方；至于这最后一处——天牢。
便是皇帝亲口下旨，关押特殊案犯的。
诸如此番戴家父女二人，犯上作乱的逆案，非天牢这个“大宾馆”莫属了。
卓青鸾靠着瑾王府的腰牌，一句话不用说，顺利的来到了戴静的牢门口。
在昏暗的光线下，透过扎实的铁栏杆，举头望着那黑石墙顶，连头都伸不出去的窄小窗口，卓青鸾嘴角微微上挑，脑海里忽然闪过自己因为英宁侯府逆案落狱时的场景。
当时靠着一股虎劲儿，误打误撞就被墨容琛给救出去了，如今想想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都觉得很可笑。
那是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幕。
如今想来，恍若隔日。
听到门口的动静，缩在墙角的戴静，将头从双膝中抽了出来，平静的眼波在看到卓青鸾的一瞬间激荡起了巨大的浪花。
她像是一头饿狼一般，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铁门外羊羔一般的卓青鸾冲过来，牢头下意识的护在了卓青鸾的跟前，剑鞘穿过铁栏，直戳在了戴静的额头，“老实点儿！若是敢对贵客不客气，当心我捆了你的手脚！”
戴静眸子转动了几下，略略侧过头，目光中的阴狠和杀意瞬间褪去了近半，她似乎很怕看到卓青鸾似的，侧了侧脸，又回到了墙角。
在走回墙角的过程中，还发出了自嘲一般的笑声。
卓青鸾淡然的眨了眨眼睛，她并没有因为戴静的动作快而忽略掉她面上的青紫不堪，也没有因此而忽略掉她满身衣物的褴褛破败。
她脖颈处的捏痕太过明显了，五指印还深深的烙着，都是一些新伤。
再看下身那根本无法遮蔽的已经被撕扯的只剩下半截的裤子，以及双腿中间已经阴干的血的残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曾几何时，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江湖最大帮派的尊主，护着她爱着她如宝物一般，都不舍得碰她一根毫毛，仍保留她的处子之身，可如今……
竟这样轻轻松松的就被天牢中一群蛇鼠之辈给取走了。
想想也是讽刺。
卓青鸾幽深的目光缓缓落到了身旁的牢头脸上，一句话也不说，就静静的看着他，看得那牢头后背发毛，不自在的攥紧了剑鞘，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都不敢直视卓青鸾的眼睛。
诺诺的开口，“贵客您有什么问题就在这儿问吧，进去未免太凶险了，小的不方便听，便到远一点的地方看着，护着您周全。”
不等卓青鸾答应，牢头已经脚底抹油溜了。
这时戴静闷声开口，“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看我笑话的！那就尽情的看吧。”
……只要我有机会出去，一定会找机会翻身，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够报仇，我都可以尝试。这辈子不行就下辈子，下辈子不行就下下辈子，我戴静总有一天要将你卓青鸾踩在脚底下！
“要看笑话外头有的是，何必到这潮湿阴冷的地方找不痛快呢，你已是手下败将了，追穷寇可不是我的乐趣，今儿来不过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有一个好表妹，已经借着贞女大选的头名机会，请求陛下赦免你了。不日你将走出天牢。”
戴静猛地抬起头，瞳孔中射出道道光芒，“真的？！你没有骗我？”
心里想的却是：叶柔那个笨蛋！从小到大也没帮过我什么，幸亏我听了母亲的劝说，一直留着国公府这条线，哄骗着叶柔和国公夫人她们，看来在这对儿母女身上的功夫，算是没白费。
她暗暗咬牙，眨眼间已能想到自己走出天牢时的模样。
她甚至开始构想，自己首先要找到国公府的姑母和表妹，然后让她们替自己铺路……或许需要韬光养晦几年，那些她都不在乎，只要在此生能够有机会反击瑾王府，反击卓青鸾，她在所不惜。
卓青鸾将戴静那忽冷忽热的神色收在眼里，轻轻一笑，“都这个时候了，骗你还有什么价值？”
戴静的眸子转暗，思绪从万千期许中抽离，瞬间想到了一种坏的可能，“那你就是来杀我的，得知我要出去同你抗衡了，你赶过来杀我灭口？”她的目光由惊讶转为警惕，一动不动的盯着卓青鸾。
“怎么也算是相识一场，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卓青鸾蹲下身，平视着幽暗中蜷缩着的戴静，“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对墨容琛那病态的爱恋究竟是因何而起？若你真的死了，我就没处找答案了。”
“我活着，也未必会告诉你。”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之际，天牢门口传来吱嘎吱嘎的木轮转动声音，这是送菜推车的动静。
戴静双眸流转，目视着推车在自己的门口停下。
送饭的是一个瘸腿的老伯，聋哑人，最适合给天牢供给的，他颤抖着手端出红布罩下头的馒头和清粥咸菜，放到铁门的外侧边缘。
在他放开饭碗的一刻，手腕被戴静给攥住了。
她看着送饭老伯的眼睛，语速缓慢的问道，“我父亲吃了吗？”
老伯点了点头，意思是戴严和开口吃饭了。
戴静这才舒了口气，“只要肯张口吃东西，就有希望。人总不能饿着肚子上黄泉吧。”
在她默念着并且咬下馒头的时候，那瘸腿老伯已经推着推车远去了。
卓青鸾望着那蹒跚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目光，总觉得不太对劲，就问刚好凑上来的老头，“这老伯给天牢送饭多少年了？”
“十多年了吧。”牢头认真的回答，“小的在天牢供职十年，自打我来，他就每天来送饭，此前有多少年，小的也不清楚。”
卓青鸾若有所思的点头，再看向牢门口的方向，已经没有瘸腿老伯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