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裂口的边缘还沾着华宇攀爬时刮下的苔藓，灰绿色的碎末在风中打着旋，像被遗弃的路标。他趴在裂口边缘喘了半分钟，直到胸腔里火烧般的灼痛稍稍退去，才撑着岩石站起身——1.2G的重力正拖着他的膝盖往下沉，小腿肌肉像被塞进了滚烫的沙袋，每动一下都传来细密的酸胀。
“这一次地表行走，耗时17分钟，移动距离230米。”华宇对着战术头盔的内置记录仪报出数据，指尖在传感器屏幕上划动，调出实时环境监测：大气成分栏里，氮78.3%、氧20.9%的数字跳得平稳，只有“未知惰性气体”那一栏显示0.8%，后面跟着个黄色警告图标，“长期暴露可能引发中枢神经轻微抑制”。他扯了扯领口，将头盔的过滤模式调到最高档，瞬间闻到一股类似雨后泥土的腥气——那是过滤后的“纯净”空气，带着星球独有的味道。
眼前的世界像被打翻的调色盘。铁锈红的沙砾在脚下铺成无尽的荒原，远处的岩石群棱角分明，被风雕刻成巨兽嘶吼的模样，表面覆盖着一层橙黄色的苔藓，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金属般的冷光。华宇蹲下身，用战术匕首挑起一块苔藓，发现它们是由无数细小的鳞片组成，鳞片边缘泛着半透明的光泽，触碰时会微微收缩，像一群受惊的虫豸。
“样本1：橙黄苔藓，疑似具备感光性。”他将一小块苔藓塞进标本袋，目光扫过荒原——视线所及之处，最醒目的是那些仙人掌状的植物，它们高约半米，茎干呈深绿色，表面布满半透明的尖刺，每根刺尖都像被磁石吸着似的，齐齐指向西北方。
“方向感这么强？”华宇皱眉。他从草叶睡袋改造的背包里翻出指南针，指针果然在西北方微微颤抖，像是受到了某种磁场干扰。他走近一株刺茎植物，发现它的块茎从沙砾里鼓出来，像埋在地下的土豆，块茎表面的纹路和光茧内壁的信使符文有几分相似。
“试试能不能吃。”生存手册里的第一条准则在脑海里响起。他用匕首挖起一块拳头大的块茎，断面立即渗出乳白色的汁液，接触空气后迅速变黑，散发出淡淡的杏仁味。华宇切下薄片，先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舌尖快速舔了一下——没有发麻的感觉，但舌根泛起一丝微苦。
“含生物碱，需要处理。”他将块茎装进背包，又切了几片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同时加快脚步向西北方移动。走了大约半小时，小腿的酸胀感已经蔓延到大腿，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辣得他睁不开眼。就在这时，荒原的地势突然低了下去，出现一片泛着绿意的洼地。
洼地边缘长满了羽状叶片的蕨类植物，叶片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华宇心里一喜，这种湿润的环境通常意味着水源，他加快脚步冲过去，脚刚踩进洼地的土壤，就听见“簌簌”的轻响。
是从头顶传来的。
他猛地抬头，看见无数银白色的藤蔓正从蕨类植物的缝隙里钻出来，像被惊动的蛇群。藤蔓的茎干只有手指粗细，表面覆盖着细密的倒刺，叶片呈半透明的扇形，脉络里流动着淡绿色的汁液，在阳光下闪着荧光。更诡异的是，这些藤蔓仿佛长了眼睛，所有的尖端都在向他聚拢。
“不好！”华宇瞬间后退，刚退出两步，最前面的一根藤蔓已经像鞭子般抽了过来，倒刺擦着他的胳膊划过，作战服立即被划开一道口子，皮肤传来针扎似的刺痛。他低头一看，被刺中的地方泛起红肿，红肿边缘还沾着几滴透明的黏液，黏液接触皮肤的地方正在发烫，像被强酸泼过。
“攻击性这么强！”华宇翻身躲到一块岩石后，抽出战术匕首。藤蔓群紧随而至，密密麻麻地缠上岩石，倒刺扎进石缝里，发出“咯吱”的声响，透明黏液顺着岩石往下淌，在沙砾上蚀出一个个小坑。
他盯着藤蔓的倒刺，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刚才被划开的作战服裂口处，藤蔓的淡绿色汁液正和透明黏液混在一起，两种液体接触的地方冒起了细小的泡沫，发烫的感觉竟然减轻了。
“汁液能中和黏液？”华宇眼睛一亮。他瞅准一根缠得最近的藤蔓，猛地挥刀砍过去，匕首切开茎干的瞬间，淡绿色汁液喷涌而出，像被挤破的葡萄。他赶紧用手接住汁液，抹在胳膊的红肿处——灼烧感果然像退潮般消失了，只剩下清凉的触感。
“管用！”他精神一振，接连砍断几根藤蔓，收集了半瓶汁液。藤蔓群似乎被激怒了，缠绕的速度更快，叶片纷纷转向他，扇形的叶面像展开的雷达，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华宇知道不能久留，抱着岩石滚到另一侧，顺着洼地的斜坡往下跑。
坡底的土壤突然变得湿润，脚下的沙砾变成了黑褐色的泥土。华宇踩在上面，能感觉到水分透过作战靴渗进来，带着一丝凉意。他停下脚步，发现这里长满了刚才的蕨类植物，叶片上的露珠正顺着叶脉往下滴，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水流，流向洼地中心。
中心是一汪泉水。
泉水藏在几块巨大的岩石中间，水面泛着粼粼的波光，水温大约12c，掬起一捧，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上附着着白色的菌丝，像撒了一层。华宇喝了一大口，水带着点矿物的涩味，却比光茧里的修复液更解渴，流进喉咙时，感觉干涸的食道像被滋润的海绵，一点点舒展开来。
“水源确认，可直接饮用。”他对着记录仪说，同时注意到泉眼周围的土壤——用匕首挖开表层，下面的泥土呈深褐色，攥在手里能捏成泥团，松开后又能散开，湿度至少有60%。他从背包里翻出ph试纸，蘸了点泥土的汁液，试纸立即变成深蓝色——ph值8.2，偏碱性。
“种植地球作物需要调酸。”华宇记录着，目光又落到水底的白色菌丝上。这些菌丝和光茧里的菌丝一模一样，他摘下一小撮放在嘴里，淡淡的杏仁味在口腔里散开，比刺茎块茎的味道更温和。
“蛋白质含量应该不低。”他正想着，胸口的晶体突然微微发烫。那是从光茧里带出来的能量载体，此刻正泛着柔和的蓝光，贴近泉水时，蓝光闪烁的频率突然变了——和他记忆里地球卫星的通讯频率越来越像。
华宇赶紧将晶体放进泉水里，蓝光瞬间变得明亮，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涟漪里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跳动。他集中意念，将刚才记录的环境数据（大气成分、重力、水源位置）通过手掌传递给晶体，晶体的蓝光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像在回应他的指令。
“能发信号？”他心跳加速。就在这时，远处的刺茎植物突然传来一阵“簌簌”声，他抬头望去，发现那些半透明的尖刺正对着他的方向，刺尖的银白色微光比刚才更亮了——显然，藤蔓的攻击惊动了它们。
华宇迅速将藤蔓汁液倒进一个空水瓶，又装了些泉水，最后用匕首挖了一大块湿润的土壤塞进标本袋。他知道这里不能久留，但离开前，他又看了一眼西北方——刺茎植物的尖刺依旧固执地指着那个方向，像在指引，又像在警告。
他紧了紧背包，将晶体揣进怀里，转身钻进蕨类植物丛中。叶片划过作战服的声音在寂静的洼地响起，像在和藤蔓的“嗡嗡”声应和。
而西北方那个被无数尖刺指着的方向，正像一块磁石，吸引着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