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在寿康宫门前守了多久。
双腿都有些麻木了。
宫道上打更的人都打了好几次，寿康宫中还烛火通明。
只有我和竹息如同门神一般站在寿康宫的门前。
我笑了笑，端了一把椅子给竹息姑姑：“竹息姑姑，你年纪大了，想来也站不住这么多时辰，先坐下罢！”
“等到有响动再站起来不迟！”
竹息姑姑看了我一眼，揉了揉双腿：“啧，果然是年纪大了，好久没有在门口守这么多时候了。”
“浣碧你倒是会心疼我。”
我笑了笑：“竹息姑姑，我也是奴婢，若是日后无缘出宫，年纪大了也少不得和你一般。”
竹息姑姑笑笑，看着我目光中颇有些恍惚：“一转眼，居然这么多年了。”
“你放心，你若到了时日想出宫。”
“我帮你在太后面前求个恩典。”
我笑着上前，目光中一阵儒慕之色：“如此便谢过竹息姑姑了。”
竹息姑姑坐下后，差不多又等了一个时辰。
寿康宫的门打开了一条缝。
我和竹息姑姑神情一正，竹息姑姑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皇上满目阴沉的从寿康宫中走了出来，我跟在皇上身后。
皇上在我前面脚步走得很快，我一路跟着。
待到了养心殿，皇上看了看天色问我：“浣碧，如今几更天了？”
我看了看,作答道：“已经是四更了。”
又斟酌用词，恭敬的问道：“皇上，可要歇息了？”
“明早还要上朝呢！”
皇上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端坐在养心殿上首。
我也不敢多言，恭敬的跪在下首。
皇上的声音从养心殿上首传来：“浣碧，你说朕是不是很失败？”
我一惊，心中思量片刻，面上无比恭敬的作答：“奴婢觉得皇上是天下之主。”
“奴婢在养心殿侍奉，亲眼瞧着皇上日夜操劳，励精图治。”
“这大清的天下，能现在如此繁荣都是皇上的功劳。”
皇上的手在养心殿的桌上轻扣着：“朕一路九子夺嫡，险象环生。”
“朕并不是那无情之人，也想兄友弟恭。”
“可是朕的兄弟，都只不过盼着朕死，想要那把交椅罢了。”
“朕只能争，不争朕和朕的母妃便要成为这九子夺嫡的垫脚石。”
“朕没得选，朕登基以来，对允礼也算是尽心了。”
我在下面恭敬听着，内心也无比感慨。
是啊，都没得选。
皇上没得选，我也没得选。
跟在皇上身边看皇上处事，我也学会了很多。
皇上又深深叹了口气，我抬头看向上首的君王。
虽然是君王，到底不过是个人，是人，就有血有肉。
想来今日所见，除了震怒，亦心下苍凉。
皇上谈九子夺嫡，我根本不敢接话。只能恭敬的跪着。
养心殿的烛火通明，今夜是个不眠之夜。
*
翌日。
昨夜养心殿烛火通明，皇上的眉毛拧成一团。
舒开了又拧，拧了又皱。
茶水喝了一盏又一盏。
快天明的时候，皇上去上了早朝。
而我在养心殿用了帕子，沾染了冷水，让自己清醒片刻。
看皇上昨夜，应是太妃和太后帮忙求情，也没想出来到底该如何处置果郡王。
想来皇上的心情也一样，杀了太便宜了他，不杀活在自己面前想起来都是芥蒂。
我想了想去了内务府一趟，吩咐如意看着养心殿。
如意看着我眼下的乌青，也没敢多问。
应当是知道了昨夜养心殿烛火通明到天亮了。
我到达内务府之时，伍必行却出现在内务府的门前。
看着我来，面上有些惊喜，向着我这边小跑了几步。
我心下害怕，这伍必行昨日将夜明珠送还于我，别是看上了我罢？
我往后退了几步，伍必行脚程快。
已经到了我跟前，黢黑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看得我心下更是焦虑。
虽然伍必行高高大大，但是我心上已经有人了。
再说这伍必行的长相实不在我的审美之上，我两世都一般。
审美还是偏爱那皮薄肉嫩，能掐出水来的小郎君。
我看着伍必行又掏出了那颗夜明珠，塞还给我。
接过了夜明珠，心中正在思量待会这伍必行要是表明心意，我该如何拒绝？
我心中还没有想到那能钓着伍必行帮我办事，又不伤害伍必行的话语。
想来这招从甄嬛身上学到了，却用不出来。
不爱就是不爱，哪里有什么用到了便是实初哥哥，用不到便是温太医。
我心下正快速思量之时，突然听到伍必行凑了上来，眼神璀璨。
“浣碧姑姑，我听得你和内务府的珍珠姑姑交好，你，你能不能帮我美言几句？”
我听得伍必行的话语，怔愣了几分，复又在心中偷笑，原来是我多想了。
我哭笑不得问伍必行：“怎的？你看上了内务府的珍珠姑姑？”
“你何时见过的？”
伍必行偷瞄了我一眼：“我那日刚好当差，珍珠姑姑去给我们当差的侍卫送了绿豆汤。”
“想来娶妻便是当娶如此贤惠之人，珍珠姑姑一笑，我，我心里不知怎么的也跟着突突。”
“从那以后，我总想着要来看上一眼她。”
“你也知道我是个大老粗，也不会说话，又怕唐突了她。”
“待打听之后，听得你和她交好，浣碧姑姑，看在我从前的情分上。”
“你，你可不可以帮我说和说和？”伍必行的脸上闪过红晕，只不过不是很明显。
我看向手中的夜明珠，笑着说道：“我知道了，你且去当差便是。”
“看你夜明珠都舍得不收了，对珍珠的情谊倒是有几分。”
“只不过我也不是那当事人，我待会帮你探听口风便是。”
伍必行摸着自己的头，站在内务府门前傻乐。
我拿着夜明珠便进了内务府处。
珍珠正在里面忙碌。
我笑着上前拍了拍珍珠的肩膀。
珍珠转过头来，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死我了。”
“你这么早来此处作甚？”
我掂量掂量了手里的夜明珠，有些促狭：“珍珠姑姑，奴婢看着有些人要红鸾星动了。”
“今日本来有事要同你商议，现在却不得不做了那牵红线的月老。”
珍珠听了云里雾里，又轻轻打了我一下：“你到底在浑说什么？”
我笑了笑，携着珍珠一道去了珍珠房内。
珍珠将房门，窗户都关上。
我想了想先办正事要紧。在珍珠耳边耳语了几句。
珍珠眼神闪了闪，跟着重重点了点头：“你放心，此事我必给你办得妥帖。”
我看了眼珍珠，故作叹了口气：“往日里都是珍珠姑姑帮我作那传情的鸿雁。”
“啧，今日奴婢也帮珍珠姑姑作一番那牵线的月老如何？”
珍珠不明就里，我掏出伍必行给我的夜明珠，放入珍珠手中。
伍必行给我的时候我便想好了，送出去的礼既然因着珍珠回来了。
那这礼，就当是珍珠的。
珍珠看着手中的夜明珠，吓了一跳：“浣碧，这是为何？”
我笑着上前，凑在珍珠的耳旁，将事情简短的讲了讲。
直到珍珠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浮现出一抹红晕。
我见了更是好笑：“若不是我赶着去当差，真想好好欣赏一下。”
“怎的这个还没到傍晚，某人的脸上就浮现出来了晚霞？”
珍珠作势要来打我，我快速躲过。
一边笑着一边走出内务府：“你且细细思量，我要回去当差了。”
回养心殿的路上，我心下想着，若是伍必行能和珍珠成了也不错。
想来珍珠日后也有个指望。
不过此事，端看珍珠。
珍珠若愿意，那我就倾尽全力保珍珠事成。
若是不愿，就算对方是皇亲国戚，我也舍得一身剐，敢把对方拉下马。
我到达养心殿的时候，皇上还未下朝。
如意见我来了，福了福退出了养心殿。
养心殿的宫女太监们今日行事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合适，就落了处罚。
我将皇上平常喝的茶叶，换成了新鲜的牛乳，想来一晚上未睡，再喝茶叶有些伤身子罢。
皇上下朝以后，我将牛乳端到桌案之上。
皇上尝了尝：“浣碧，怎的不用茶叶了？”
我福了福，恭敬的回道：“奴婢看皇上昨晚一晚未睡，若是再喝茶叶，怕皇上伤了身子。”
“不如喝些牛乳，也好解解乏。”
皇上点了点头，喝了一口，又叹了口气。
我知皇上心中烦恼，也不敢接话。
皇上起身往外走去，我也跟在了皇上身后。
这偌大的皇宫，皇上就在深宫之中游荡。
途经御花园的时候，有两个小宫女在那里争执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