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节
苏小琪
短训班的辅导员是教政治经济学的老师郑东。郑老师戴一副黑边眼镜，皮肤较白，看上去文绉绉的。根据郑老师的提名，大家一致选举市委组织部干部处二科的科长吴海为班长。
官员聚集的地方，级别就像一种无形的等级，大家都会自觉地遵守秩序排列。现在的情况虽然略有不同，全班四十五人都是正科级干部。但同样是正科级干部，由于所处的位置不同，权限存在着相当大的差异。市委组织部干部处科长这个职位，虽然位不高但权重。如果到了常嘉，唐国强都会出面热情接待的。由他出任班长，是众望所归。接下来又选了副班长，各组组长，这些位置无不被市属主要局行的干部占据。叶之然、林华等十人分在第四小组，十人中，苏小琪的位置最重要，大家就推苏小琪为组长。
苏小琪的交际能力似乎天生而来，不一会就和大家打成一片，对组长这个“职位”，她也不作推脱。笑问：“你们选我做组长，是不是打算聚餐的时候让我埋单？”
叶之然笑道：“你是财神，不由你埋单难道让我这种乡村干部埋单？”
“就是就是，小叶说得对。”大家议定，学习期间一律不称呼对方的职位，直接称呼姓名。或在姓名前冠以“小”、“老”、“大”。
“那大家说，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我们是不是要出去聚一聚？”苏小琪问。
大家“噼噼啪啪”鼓起掌来，道：“组长问得好，我们当然要聚一聚，彼此熟悉一下。”
十人出了市委党校，苏小琪道：“我知道党校附近有家川菜馆不错，大家意见怎样？”
“听组长的。”其余九人都无异议。
这家川菜馆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听雨轩”，十个人要了一间包间，点完菜，等上菜的时候，听得外面嘻嘻哈哈地走过一队人马，却是同班另一个小组也到这里来吃饭。在包间门口看到他们已经先来一步，这十多人都停下脚步嘻嘻哈哈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到隔壁包间点菜。
苏小琪说道：“咱们这是在学习期间，做一条规定，凡是第二天要上课学习的，酒限量，菜放开。”
林华首先附议：“好，我支持苏组长的提议。”
“这样，六个男生分一瓶白酒，再每人增加一瓶啤酒，我们四个女生分一瓶红酒。可以吗？”苏小琪摆出“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的架势。
“苏组长发话了，我们自当遵守。”叶之然隔壁宿舍的宋雨笑道。
苏小琪说道：“趁酒菜没上来，我们先简单地作个自我介绍吧。我先来，苏小琪，市财政局农业科科长。”
苏小琪同宿舍的女干部说道：“林娥，城南区团委书记。”
“林华，常嘉县远宏乡党委书记。”
“叶之然，常嘉县马石乡乡长。”
“张海平，丰城县招商局局长。”
“宋雨，丰城县枫泾镇党委书记。”
“李红娟，镇海县城关镇镇长。”
“黄美萍，新风区海城街道党工委副书记。”
“章劲，市总工会组织人事部副部长。”
“刘北，市工业区规划科科长。”
十人依次自我介绍了一遍，十人中，章劲年龄最大已经满四十岁，叶之然最小，其余都在三十多岁。
章劲说道：“我们这个班有点特别，教学内容是马列主义理论和政治时事分析。我分析这个政治时事课可能会比较麻烦，开学仪式上领导的讲话已经说明了这一点。如果到时候考试的题目就是市场经济和计划经济方面的问答，答案怎么写？”
刘北说道：“任课老师应该不会出这种问答题。这个问题现在高层和理论界都存在争议，不会为难我们这些科级干部。我倒是担心毕业论文会涉及经济改革方面的内容，比如谈谈当前经济改革的得与失之类，论文必然有一定的倾向性，评分恐怕很难。”
“这个其实也不需要评分，到时候保守派看中保守的干部，纳入到自己的后备队伍中，改革派看中改革的干部，放入自己的视线。”
黄美萍能说出这番话大大出乎叶之然的意料，这个女人年纪不大，看问题却看得这样深，显然不是庸庸碌碌之辈。短训班虽然都是科级干部，但也藏龙卧虎。
事实上，短训班四十五人虽然都是科级干部，但都是嘉南市真刀真枪的后备干部，可以想象。以四十岁不到的年龄，这些人中有一半以上的人会走到处级岗位，甚至更高。对每个人来说，对方都是潜力无限的资源，很可能对自己以后的工作形成帮助。所以，这种短训班学习尚在其次，结交放在首位。
等菜上来，林华打开酒瓶，将一瓶62度的泸州老窖平均分给六人。苏小琪则把干红分给四人。
苏小琪举杯道：“同学们，咱们先举杯庆祝我们的相识。以后，我们这个小组的十个人要相互帮助、共同进步。”
林华说道：“都说同学的友谊是最宝贵的，在未来的三个月中，希望我们小组的同学能够团结。”
“对！团结很重要。这次培训可能会发生对政策理解上的不同意见，但不管对政策有何看法，都不要影响到我们的私人感情。”苏小琪继续说道：“我觉得庞校长的话很对，市场和经济本就应该相辅相成，既不能实行完全的市场经济，也不能实行完全的计划经济。”
苏小琪开了这个头，大家便顺着这个话题发挥开来。章劲说道：“什么是经济改革？改革就是要打破原来的框框嘛！我们国家计划经济搞了这么多年，现在有点跟不上形势发展的需要了。我觉得现在更应该让搞计划经济工作的同志来参加培训，让他们都解放自己的思想。”
这话完全说进了叶之然的心坎中，他充满好感地看了章劲一眼，心想：“章劲不愧是在工业开发区工作，接触到市场经济的脉搏，虽然年龄大了，但意识仍旧很前沿。”
张海平点头道：“老章这话很有道理，像我们招商局，如果仍旧束缚在计划经济的框架中，招商局就没存在的价值。都计划好了，还招什么商呢？从这角度来说，不管是向内资还是台资、港资、外资，都是在走市场经济的道路。按照吴主任的看法，都是接受教育的对象。”
林华说道：“我赞成张海平的看法，但说话的方式可以婉转些。”
张海平点头道：“我知道，如果有外人在，我不会这么指名道姓的。”
苏小琪转头问：“小叶呢？这里你的年轻最轻，思想应该最开放吧？”
叶之然摇摇头，道：“思想开放和年龄没关系的。我们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年龄都比我们大吧？思想都要比我们开放许多。”
“这样说，你倾向于计划经济的套路？”
叶之然笑道：“组长，我可没这么说过。其实，理论和实践还是有一定差别的，我倒是觉得现在更应该实践。如果不进行经济改革的试点，怎么知道能不能适合我国的经济发展？现阶段不应该是争论的时候，更应该是实践的时候。”
“都说咬人的狗不叫，叫的狗不咬人，原来你是属于不叫的一类。”刘北笑道。
叶之然用筷子指了指刘北，说道：“怎么说话呢？你这一比喻，把我们十人全部比喻为狗了。”
“罚酒！”苏小琪也不悦地说道。
“罚！”
“罚！”
众口一词，刘北立即投降，说道：“是我比喻有问题，我向大家认错。不过，道理仍在。”
这个时候，除了林华，在座的其他人尚不知道吴主任讲话中指责的那个人就是叶之然。
苏小琪说道：“小叶的话其实很有道理的，我们大可以搁置争议，进行试点，如果效果好再慢慢推行，不失为一种稳健的工作方法。否则，瞻前顾后，理论一大堆，什么事都做不了。”
叶之然道：“不过，最近的形势有些紧张，两派的争论很大。我们这个组以后发言的时候也要注意，不要形成一边倒，而成为某一派的打击对象。那样会比较被动。”
正说着话，隔壁房间的十二个同学端着酒杯鱼贯走了进来，道：“来来，我们这一组来敬敬你们。”
全班四十五人分成四组，二个组十二人，一个组十一人，叶之然所在的小组人数最少，为十人。
苏小琪带头说道：“不敢不敢，我们先到，应该是我们先过来敬酒，这下有些失礼了。”
“这好办，你们这组同学多喝一杯表示一下歉意就可以了。”
开学第一天，大家相互之间还不熟悉，所以，说话都比较客气。章劲是这里的老大哥，就举起杯子说道：“来来，我们小组一起敬敬客人，等会我们过来赔罪。”
同学聚会主要为了气氛，气氛好了，什么都好说话。两组人各喝了一杯酒，相互说些仰慕之类的话。
等他们回到自己的房间，叶之然等十人重新倒满酒。苏小琪道：“咱们趁热打铁，现在过去回敬他们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