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麟站在观察窗前，透过玻璃注视着陷入沉睡的小李。
急救舱内的蓝色冷雾仍未散去，将年轻人的面容映照得模糊不清。
“调出先驱者文明的‘意识传输’档案，我要看。”
陈麟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最高权限，生物识别认证。”
老吴连忙递过一块加密数据板，陈麟将手掌按在识别区，而随着一道蓝光扫过，全息投影在空气中展开，显示出古老的符号和复杂的神经图谱。
“这里。”
陈麟指向一段扭曲的文字，“先驱者文明提到过意识防火墙的概念，但他们的描述和小李的情况完全不同。”
投影上的文字缓缓变换，翻译成现代语言——先驱者文明的数据库中明确写着知识转移需经历三个阶段：解构、净化、重构，而缺少任何一步都将导致认知崩溃。
“净化阶段我怎么没有在文档汇报里面见过？”
老吴凑近查看：“我们跳过了‘净化’阶段？但这不可能啊，第七代设备明明有完整的过滤系统……”
陈麟突然调出一段实验录相，画面中小李的头盔在漏电瞬间迸发出的不是普通的电火，而是一种奇特的蓝色电弧。
“暂停！放大这个波形。”
陈麟的指尖划过投影，“这不是设备故障，这是某种共振现象。”
技术员迅速分析波形：“会长，这个频率……和量子计算机的背景噪音完全一致！”
实验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陈麟的目光在小李和投影之间来回移动，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是设备出了问题。”他缓缓说道，“是小李的大脑自发产生了某种量子共振，这根本不是我们设计的知识转移过程。”
老吴瞪大眼睛：“您是说……他自己开启了一个未知的传输通道？”
陈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调出了小李的全部监测数据，当他的目光落在脑波图谱的一个微小波动上时，瞳孔骤然收缩。
“看这个时间点。”他指向屏幕，“在漏电发生前0.3秒，小李的脑波就出现了异常，这不是事故导致变异，而是他的大脑先发生了变化，才引发了设备过载。”
投影突然自动切换，显示出一段从未见过的先驱者文字：被选中者将听见知识的呼唤，其意识将成为桥梁。】
“这是……新解译的资料？”老吴惊讶地问。
陈麟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不，这是刚刚出现的，系统正在自动更新数据库。”
他转向沉睡的小李，“他在昏迷中仍在传输数据。”
就在这时，急救舱的监测仪突然发出平稳的“滴”声。
小李的眼皮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之后再度闭上了眼，陈麟看着这一幕却是眉头紧皱。
“立即成立两个专项小组。”
陈麟的声音在实验室内回荡，“第一组负责全面核查现有实验流程，重新评估每一个操作环节的安全系数；第二组专门研究先驱者文明的净化技术，我要在三天内看到初步报告。”
老吴迅速记录着指令，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快滑动：“会长，需要抽调多少人手？”
“实验室的人员全员参与。”
陈麟斩钉截铁地说，“暂停所有非核心项目，优先保障这两个任务。”
他转向监控屏幕，“炎黄，调出最近三个月的所有实验日志，重点标注所有异常数据点。”
ai的电子音随即响起：“已检索到247处异常波动，其中83%集中在第七代设备测试期间，建议优先排查神经接口的量子共振阈值。“”
技术员们面面相觑，实验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
陈麟走到中央控制台前，调出了先驱者文明的核心数据库。
“注意看这个净化阶段的描述。”
他放大一组复杂的三维模型，“先驱者使用的不是简单的信息过滤，而是一种意识层面的淬炼过程。”
老吴凑近细看：“……这看起来像是某种量子态的意识重组？”
“没错。”
陈麟点头，“我们的设备只完成了知识解构，却缺少了这个关键的净化环节，就像直接把生肉塞进大脑，不出问题才怪。”
医疗组那边突然传来惊呼：“会长！小李的脑波图谱又出现异常！”
陈麟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监测屏前，只见小李的脑电波正在形成一种奇特的对称图案，陈麟皱着眉出声道：“像是转移之后的排斥反应……”
“先不要干预！”
陈麟抬手制止了想要注射镇静剂的医护人员，“他应该是在自发完成净化过程，记录所有数据，这可能是我们理解先驱者技术的关键。”
“先驱者的净化不是过滤，而是锻造！立即调整第八代原型机的设计图，加入量子意识锻造模块！”
实验室顿时忙碌起来，各个小组开始按照新的方向推进工作。
陈麟站在中间，目光扫过每一个埋头工作的研究员，最后落在苏醒的小李身上。
“他怎么不带动的？”
老吴赶紧朝着陈麟解释道：“这样的情况倒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知识转移刚结束的时候他都好几天没有反应……”
“看来问题还有很多了。”
半晌之后陈麟才悄然出声来，他转身看向老吴：“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接下来若是还有其他新的发现，到时候再汇报。”
“明白！”
陈麟的手指在金属栏杆上轻轻敲击，急救舱内小李苍白的脸庞在蓝光中忽明忽暗。
他转身走向安全门，防护服下摆带起的风掀翻了老吴手里的记录板。
“会长，您这是……”
老吴小跑着追上来。
“让医疗组每半小时同步一次数据。”
陈麟刷开虹膜锁，电子门向两侧滑开的瞬间，走廊的冷光劈开实验室的幽蓝，“我去生物科技部看看凤凰计划的进展。”
老吴当即点头，他今天这边的实验室出了太多的问题，着实有些不太想让陈麟继续在这边看下去了。
穿过三道气密门时，陈麟的视网膜投影自动加载了凤凰计划的加密简报。
全息影像在虹膜上浮动：基因嵌合体培养舱、量子级基因编辑仪、还有那些浸泡在淡金色营养液中的实验体……突然，简报里闪过一张实验体睁眼的动态图，那双瞳孔里流转的银白色光晕让他太阳穴突地一跳。
生物科技部的消毒间比认知实验室多了道等离子洗消程序，当陈麟踏进核心区时，三十米高的圆柱形培养舱阵列正发出轻微的嗡鸣。
眼前每个舱体内都悬浮着人形生物，皮肤下隐约可见电路般的金色纹路。
“这些是第七代基因嵌合体。”
项目负责人林语晨的白大褂纤尘不染，指尖在全息控制台上轻点，“我们成功将先驱者文明基因片段与人类dna……”
陈麟突然抬手打断她的汇报，他的目光锁定在b17号培养舱，那个编号为“凤凰7”的实验体颈侧，有道淡青色的环状印记，看起来的确是非常的特殊。
“启动7号的觉醒程序。”
陈麟的声音惊动了整个实验室。
“可是会长，7号的量子纠缠态还不稳定……”
“现在。”
“是！”
随着林语晨输入指令，培养舱内的淡金色液体开始退去。
凤凰7的睫毛颤动时，所有监测屏上的数据突然扭曲成诡异的波纹状，陈麟注意到实验体左手小指不自然地抽搐，这种细微的细节实际上问题就比较大了，但是现在还不是很好说到底是因为什么导致的。
凤凰7的眼皮缓缓睁开，露出的一双瞳孔如同熔化的银，倒映着实验室顶部的无影灯。
他抬起头，目光在陈麟身上停留了0.3秒，然后突然开口，声音却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你们在寻找什么？】
实验室瞬间陷入死寂，只有监测仪的蜂鸣声在回荡。
凤凰7的身体开始轻微抽搐，左手小指的痉挛愈发明显，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明，仿佛能洞穿一切。
“自报编号。”
林语晨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从未见过实验体展现出如此高的智能。
“凤凰7，但这只是躯壳。”
实验体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般的质感，“你们是谁？”
陈麟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注意到实验体周围的量子监测仪正在发出刺耳的警报，那些波纹状的扭曲数据，竟与之前小李脑波异常时的图谱惊人相似。
“解释。”
陈麟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你们在解构知识，却忘了意识本身也需要容器。】
凤凰7的瞳孔银光流转，第七代设备只是个破旧的陶罐，装不下沸腾的星河。】
突然，实验体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金色纹路在皮肤下疯狂游走，监测屏上的数据彻底失控，变成了一片混乱的噪点。
“立即停止实验！”
林语晨大喊，但为时已晚。
凤凰7的瞳孔突然扩散，银光迅速黯淡，他仰面倒下，浸泡在重新升起的营养液中，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
“怎么回事？”
林语晨惊恐地盯着监测屏，“他的量子纠缠态明明已经稳定了！”
“不是量子态的问题。”
陈麟的指尖划过全息投影，调出凤凰7最后时刻的脑波数据，“看这个频率！”
投影上，一条尖锐的波峰刺破了所有数据线，频率高达每秒千兆赫兹，远超人类大脑的极限。
“这是……意识超载？”
林语晨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他……他把自己烧毁了？”
陈麟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凤凰7颈侧那道淡青色的环状印记，在实验体昏迷的瞬间，那道印记突然闪烁了一下，像某种信号接收器。
“调出所有实验体的基因比对报告，重点排查这个印记的来源。”陈麟的声音冰冷，“我要知道，这是先驱者文明的遗产，还是……别的什么。”
林语晨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速跳动，几分钟后，她脸色苍白地抬起头：“会长，所有带有这个印记的实验体，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意识觉醒现象，但……但他们的基因序列里，并没有对应的编码。”
“果然如此。”
陈麟转身走向安全门，消毒间的等离子风掠过他紧锁的眉头，“去认知实验室，把小李的脑波数据和凤凰7的进行交叉比对，我怀疑……我们触碰到了某种比先驱者文明更古老的东西。”
走廊的应急灯突然闪烁起来，警报声在远处隐约响起。
防护手套按在基因检测仪上，凤凰7的dna双螺旋在屏幕上疯狂跳动。
那些被编辑过的碱基序列正在以每分钟三个的速度脱落，像被白蚁蛀空的堤坝。
“肾上腺素注射完毕！”
“神经元接续率跌破临界值！”
急救舱里的警报声与研究员们的喊叫混作一团，那实验体的右手突然抽搐着抓住呼吸面罩，皮肤下的毛细血管接连爆裂，在苍白的脸颊上绽开细小的血。
陈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分明记得三天前的基因适配测试显示匹配度98.7%，那是整个凤凰计划有史以来最完美的数据，但此时监控屏上凤凰7的脑波图谱正在分裂出诡异的双峰，像两条撕咬彼此的毒蛇。
“关闭核心！”
吼声让两个技术员撞在了一起，老吴趴在量子计算机控制台上，冷汗顺着鼻尖滴在急停按钮上：“二十秒前就切断能源了，但……但意识传输还在继续！”
培养舱里的淡蓝色营养液突然沸腾，凤凰7的脊椎弓成不可思议的弧度。
陈麟看到监测屏上的基因链终于彻底崩解，那些精心编辑的碱基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次第消失。
当最后一段人工插入的基因序列消融时，年轻人的瞳孔骤然扩散成两个黑洞。
“死亡时间9月7日22时47分。”
医疗ai的机械音刺破死寂，有个实习生打翻了生物样本箱，培养皿碎裂的声音清脆得像耳光。
“免疫系统过载导致基因编辑序列脱落，继而引发全面性神经元崩溃……”
“是我们太心急了。”
陈麟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管道里挤出来的，他关闭了凤凰计划的加密数据库，墙上的电子幕布瞬间熄灭成黑墙，把三十七个实验体的编号永远封存在黑暗里。
“看来我们需要重新编排一下基因改造相关的项目预期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