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看着高铁满脸认真的神情，明月楼掌柜叹了口气，率先妥协，摆摆手，轻声说道：“算了，暂且不要了。”
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么一番话，让他有了一种被面前汉子羞辱了的感觉。
高铁点点头，应了下来。
不多一会。
他点的这两道菜就端了上来，此外还有米饭、玉米。
论起吃，明月楼掌柜在吃食上的水准，丝毫不弱于段瓘，甚至而言，他在吃食上的造诣，还要远胜过段瓘。
毕竟段瓘是从一名顾客的角度去看，而他，是从一名从业者的角度去看这些美食。
看到的第一眼，就是白瓷的盘子。
餐具是上上品，明月楼比不上、春江楼也比不上，或许只有那些大唐顶尖的勋贵家里方才能有这种如此精美的瓷器。
其次就是摆盘。
菜色都是其次，主要是干净。
菜就规规整整的一团摆在盘子中央，边缘处一丁点汁水都没有，白瓷部分和菜肴泾渭分明，相辅相成、又互不打扰。
这给人的第一感官就很好。
若是边缘挂着汁水，难免会给人一种脏兮兮的感觉。
等观察完菜品，明月楼掌柜这才拿起筷子，先是夹了一筷子土豆肉丝塞入自己嘴里。
美味！
他的大脑在这一瞬间有些宕机，无法像刚才那样进行理性地分析，味蕾上卷起的风暴，将他的脑子搅乱得一塌糊涂。
除了“美味”这个字眼，他一时半会想不到其他的评价。
金丝肉都这么好吃，那价格更贵的翠椒肉呢？
他又夹了一筷子肉片和辣椒，一起塞入自己嘴里。
辛辣！
嘴巴里像是着了火，刚刚土豆肉丝激起的那股风暴，更加汹涌起来，这种感觉在第一时间并不好受，可偏偏像是有着什么神奇的力量，驱使着他，继续去夹了第二筷。
接连好几口下肚，又垫了一些米饭，他才渐渐回过神来。
明月楼掌柜的脸色，从享受渐渐变得慎重。
他明白了为什么段瓘这段时间不再来自家食肆了，毫不客气地说，自家的食物和这两道菜品相比，猪食算不上，但普通人家的食物和明月楼之间的差距有多大，那自家的食物和这家的食物之间的差距就有多大。
他心头有太多疑惑。
为什么这里的食物能好吃到这种程度？
想到这，他又夹了一块土豆肉丝，细细品味起来。
这道叫做金丝肉的菜，金丝是他从未吃过的一种食材，入口爽脆、有一种很独特的香味，和蒜香融合在一起相得益彰。
至于这里面的肉，他在吃了几口之后，倒是辨认了出来，这就是猪肉。
可这个店家是怎么把猪肉处理得这么干净，连一点臊腥味都没有。
明月楼掌柜扒着米饭，有些心不在焉。
差距很明显，但差距在哪里？
是食材的问题？
他夹起一筷子土豆丝，认真地盯着看了几眼。
然后他把土豆丝塞到嘴里，摇了摇头。
或许是有食材上的差距，但这绝对不是决定性因素，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手艺上。
他夹起一条猪肉丝。
恰到好处的嫩，但入口是有一丝韧性的，这不是水煮能煮出来的东西，倒是更像是烤出来的。
可和烤制的肉丝相比，外表几乎看不出灼烧的痕迹，最关键的是......里外是一样的嫩。
一点一点吃完两盘子菜。
一边啃着玉米，明月楼掌柜一边打量着屋子里的人。
以他的眼力，很快就认出来整个屋子里最帅的那个男人，是这家食肆的掌柜，而且他好像同时还是这家食肆的厨子。
在确定尹煊是掌柜之后，他反倒是放下了心。
很明显嘛。
生得这么好看、气度非凡的一个人，多半就是哪家的公子、小郎君，出来体验生活的——就像话本小说里常说的那种。
剩下的一切就都能解释通了。
什么没见过的食材、精致的味道......也都是贵人家里才供养得出来。
整理好情绪，明月楼掌柜端着谄媚的笑容，走到尹煊那张桌子前，抬手朝着尹煊作揖，语气恭敬：“您就是这同福食肆的店家？”
尹煊点点头：“我是，请问你有什么事？”
明月楼掌柜深吸一口气，轻轻一笑：“我是兴化坊明月楼的掌柜，今日拜访，是想和店家做一笔生意。”
尹煊一愣。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好像不久之前，也有人和自己说过这么一段话？
他看了看快要铺好的地板，恍然大悟。
对哦！
不久之前快活林掌柜就是这么和自己说的，难道这个人也是像快活林掌柜那样，过来给自己送钱的？
尹煊兴致高昂起来：“你是想和我做什么生意？”
明月楼掌柜态度依旧很恭敬：“我想求店家手中做菜的法子。”
“做菜的法子？”尹煊挑了挑眉。
其实这段时间，想要和他做生意的人很多，但大多数都是想要买土豆、番茄、玉米的种子，他们觉得同福食肆之所以生意这么好，这些特殊的果子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不过......尹煊一个都没卖。
像是明月楼掌柜这样，说要买做菜法子的，还是头一个。
尹煊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要我做菜的法子？”
“先前有些人过来，想要的不是朱果，就是玉米，要不然就是黄金果......你还是第一个提这种要求的人。”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明月楼掌柜轻快地开口：“店家您手里的那些食材的确是世间罕见，不过我也是开食肆的，自然清楚那些食材不过是锦上添花。”
“真正决定这些菜肴之美味的，还是您做菜的手法。”
说着，他顿了一下。
“不是水煮、也不是灼烤，偏偏又兼具了两者优点，这是让菜品脱胎换骨的关键。”
尹煊笑了起来：“你倒是挺有眼光的。”
明月楼掌柜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不卖。”笑了一会之后，尹煊委婉开口拒绝。
明月楼掌柜一愣，看着尹煊。
气氛如此融洽，最终自己得到的结果却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