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为首的大臣,和皇帝关于宝钞发行上,产生了分歧,这个分歧,最后以皇帝妥协继续发行宝钞告终。
分歧的表象是皇帝认为超发了,大臣们认为没有,但分歧的根本,还是宝钞的锚定物。
皇帝看货币问题只看货币本身,只看白银流入,这没问题,皇帝要对自己发行的宝钞负责;
大臣们看货币问题不看货币本身,不只是看白银,也没问题,大臣要对国朝整体发展负责。
最终朱翊钧还是向整体发展屈服了,即便是五年后,大明宝钞这颗雷真的炸了,没有足量的白银兑现宝钞,引发了信任危机,朱翊钧也做好了准备,届时,只能抢墨西哥的三大银矿群了。
再苦一苦夷人,骂名他朱翊钧这个皇帝来担!
这次廷议的第二个核心问题,就是张居正扩大了大调查的范围,本身元辅对张党清党,目的就是对大明官僚整体进行一次大清查,想搞好吏治说复杂千头万绪,说简单,其实就是新陈代谢。
一旦官场死水一潭,再好的制度,都无法执行。
这种新陈代谢,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新人换旧人,还有新思想换旧思想,还抱着过去门生故吏、座师那套沉疴不放,就要被淘汰,换上新一代认可循吏,做得多、升得快走得远的新官吏。
物质是思想的载体,新人换旧人,思想也就换了,慢慢的官场的风气也就变了,当然,善恶的标准都能随着时光改变,思想的对错也会改变。
或许张居正百年之后,循吏就变成错的,门生故吏就变成对了。
张居正每一次出手,都是目的性极强,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三月末的这次廷议,第三个核心问题,八路齐头并进、二十四万大军平播州,这事朝廷已经忍了一年了!要不是为了西南征东吁的大业,朱翊钧甚至不愿意给杨应龙这两次机会。
之所以要如此声势,是因为戚继光跟皇帝讲过一个博弈的基本逻辑,大象和老鼠绕圈圈,一不小心就会崴脚。
所以不要跟老鼠绕圈圈,要打,就直接打死。
廷议结束后,曾省吾离开文华殿的时候,和梁梦龙说了很久的话,梁梦龙要出发前往成都,曾省吾有着丰富的平九丝经验,反复提醒梁梦龙,绝对不要有任何的心慈手软,如果不知道该不该做,就听刘綎将军的。
江安伯刘显、刘綎父子,在川征战多年,这些个世袭土酋但凡有一点动作,刘綎都知道他们打的什么歪主意。
比如
这次罗成、王之翰作为使者前往海龙屯,杨应龙儿子杨朝栋跑出来追杀,刘綎就料死了会发生这种事,所以事先安排了人接应。
刘綎知道,这些世袭土酋会演这么一出‘父子反目’,或者手下或者儿子,做成了自然没有反目,做不成儿子就能推出去顶罪。
曾省吾低声说道:“这次被追杀,在娄山关反杀贼寇的参将郭成,此人极为骁勇,彼时都掌蛮贼酋阿大,亲自镇守九丝城,九丝城立于悬崖峭壁,颇为陡峭,郭成率众翻山垂索,滑落城中,破鸡冠堡、再破九丝,生擒贼酋阿大。”
梁梦龙这才了然,低声说道:“原来如此勇猛,也怪不得那杨朝栋,只能铩羽而归。”
“还有,十万大山的熟苗生苗,十分难缠,大军进剿,贼人多散入山林,等大军离去,贼人再聚,当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剿,靡费钜万,不剿,西南永无宁日,进退两难。”
“所以,朝廷、地方衙司,总是懒得对他们多加理会。”曾省吾对梁梦龙普及了下这些西南蛮夷的难缠。
大军去了,他们跑的无影无踪,那些个贼酋占据了险要之地,海龙屯就是高一百多丈,只有一条上山路的险要之地,易守难攻,大军走了,他们再次聚集。
搞得朝廷和地方衙门,对这些土酋要求不高,安稳点,朝廷不会为难,这个杨应龙显然不安稳,甚至还要四处出击,那就留不得他了。
“还请大司马教我。”梁梦龙赶忙说道。
“诸葛武侯曾以铜鼓镇蛮疆,鼓失,则蛮运终。”
“这一条在东吁都适用,这些世袭土司,谁的铜鼓多,谁就强,谁有铜鼓,谁就是世袭土司,这东西就跟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一样,是天授正统的象征。”曾省吾告诉了梁梦龙此战最为关键之处。
杨应龙、杨朝栋这些逆贼的人头不重要,把鼓尽数夺走,这播州世袭的土司,就烟消云散了,哪怕杨应龙侥幸活了下来,他没有铜鼓,也没有人认可他了。
这诸葛铜鼓,在西南就象征着天命,而且很难伪造。
“此鼓在西南价值不菲,鼓声宏者为上,可易千牛,次者七八百,得鼓二三,便可僭号称王。擂鼓山颠,群蛮毕集。”曾省吾详细的介绍了下诸葛鼓的样式。
铜鼓高二尺许,径一尺八寸,分胴、腰、足,鼓面微出沿,鼓壁较薄,胴部微隆,腰收缩,足部外扩如喇叭口。
鼓面中心饰浅浮雕十二芒太阳纹,鼓面和鼓身各有三道比较宽的主要晕圈,由云
雷纹、希纹、鹭鸟纹等纹饰组成,这种花纹极为繁琐的铜器,生苗熟苗都无法自制。
“谢大司马教诲。”梁梦龙明白了此战的关键,用战争论去解释的话,这铜鼓是人心所在,就是敌人抵抗意志的具现,大军开进,重要的就是把这些鼓拿走,杀掉贼酋死硬,没有鼓,这些贼人就无法聚集,播州之战才可以彻底平定。
“兵部有实物,你去看看再前往四川。”曾省吾平九丝一共得了九十三面铜鼓,其中最好的一面送到了内帑宝库,兵部有三面诸葛铜鼓,梁梦龙有了实物参考,就不会放过了。
这都是曾省吾当年平九丝的经验,都传授给了梁梦龙。
朱翊钧在廷议之后,留下了元辅张居正,次辅凌云翼和大将军戚继光,一起到了通和宫御书房议事,主要还是议论平定播州戎事。
“此战真的不需要派京营锐卒前往四川吗?”朱翊钧询问戚继光的意见,西南二十四万汉军,八路并进,朱翊钧生怕互相掣肘,反而闹出笑话来。
京营锐卒压阵,就是闹出笑话,也有兜底的手段。
“陛下,派了反而适得其反,臣以为不必。”戚继光给了明确的答案,他知道陛下不通军务,这么想非常正常。
戚继光详细解释了下为何会适得其反,派了京营前往四川,京营和地方汉军,不是一个指挥系统,更加难以协调,争功就成为了必然,反倒是制造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烦。
戚继光面色复杂的说道:“若是三个月就打完了,也还好,一旦经年累月,京营锐卒恐怕会和地方汉军打起来,等同于朝廷军队左手打右手,反而给杨应龙看了笑话去。”
“会打起来?”朱翊钧极为惊讶的说道。
“会。”戚继光摇头说道:“一定会。”
“入朝平倭,大明京营三万,就和辽东军四万,发生过冲突,而且不止一次,最多的一次,京营锐卒四百人和辽东军四百人打起来,一人挨了二十军棍,彼此仍然愤愤不平。”
“这不稀奇,北宋时候,有五路伐夏,也是类似的事情发生,本来碾压之势,生生吃了败仗。”
派京营压阵看起来是兜底,其实是胡闹。
时间稍微长点,京营觉得自己是京师来的,一定会指手画脚,地方军自然不服气,就会暗中给京营下绊子,也不用平播州了,光内讧去吧。
而且这京营和地方军发生冲突,京营还会吃亏,为了不被军法处置,但凡是打起来,都是赤手空拳的打,械斗会被视为哗营,是要
砍头的,赤手空拳打斗,就只讲血勇之气了,不那么讲配合协调。
京营四百人和辽东军四百人赤手空拳,辽东军人高马大,京营锐卒不遑多让,最后就打了个平手,辽东军私下里看到锐卒还会说,吃了那么多饷银,也不过尔尔!
行伍之间最容易斗气,京营锐卒那叫一个气,又没处撒,最后都撒到了倭寇身上。
“如此。”朱翊钧哑然,他从不插手具体指挥,但凡是他插手了,这些年,大明军绝对不会赢得如此轻松!
张居正和凌云翼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是有些心有余悸,他们也是比较支持派出京营压阵的,但现在戚继光一解释,他们才知道,原来不能派,怪不得之前大司马曾省吾,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曾省吾反复强调,西南汉军可信,不仅是可以信任他们不会拥兵自重,更可以信任他们可以打赢,不要画蛇添足反成害了。
谁跟你蛮夷是老乡?即便是大明王化云南两百年,这种想法,在汉军中仍然十分普遍。
八路齐头并进,二十四万汉军,其中七路主要负责压阵和武装巡游,震慑土司,主力只有刘綎一支三万,如果力有未逮,才会从其他几路吸纳军兵补充,增加兵力。
这次平播之战,更多的是耀武扬威,为东吁开拓,赢下稳定的后方。
“戚帅,朕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戚帅在最新一篇的战争论中说:无血义则无上恩,故此兴文匽武,此何意?”朱翊钧见正事说完了,说起了他最近读战争论的疑惑。
他对血义一词,不是特别的明白。
“血义。”戚继光有些犹豫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他之所以语焉不详,其实就是不想说的那么清楚,虽然只有两个字,但非常的沉重。
戚继光的脸色有些凝重的说道:“陛下赏罚分明,但其实这战争的功劳,多数都是由将帅领走了,军兵领的不多,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光是敌人的遗骸,还有自己一方军兵的牺牲。”
“臣的副将陈大成,一生杀敌无数,其勇武、其才智,决不逊于臣,但臣做了奉国公,他仍然是臣的副将,现今已经垂垂老矣,再无冲杀的机会了。”
陈大成若是听到,一定会指着自己,一脸的问号。
陈大成有自知之明,他就不是将军那块料儿,他曾经做过蓟州总兵,后来发现各种事根本处理不过来。
这番话是戚继光自谦,但其实戚继光说的是军功分配的问题,打仗,大部分的军功都是军将们拿走了,庶弁将吃了点骨
头,军兵们喝了点汤。
但即便如此,这口汤也很有油水了。
血义戚继光解释的非常清楚,在军队中占据了统治地位的将帅们,军兵不抵背杀敌,就没有情谊,将帅就不会把军兵当人看,这才会有克扣军饷、奴役军兵等事发生。
长期没有战事,将领们哪里还能清楚的感受到,是军兵士卒用血肉性命,在供养他们?怎么可能厚待军兵士卒?
承平日久,武备不兴,可不仅仅是武器装备,还有人心,还有组织度,骤逢大战,将不知兵,兵不信将,打起来可不就是一输再输,一溃千里?
这就是无血义,无上恩。
戚继光无奈的说道:“陛下,眼下大明就变成了以前,大明军容耀天威,四夷俯首莫敢不臣,大明军无用武之地,不打仗,就没有血义,兴文匽武成为必然。”
兴文匽武,不仅仅是士大夫搞出来的一种风力舆论,更是一种长期没有战争,军队战斗力自然衰亡的必然。
比如,戚继光、俞大猷、李成梁、马芳、刘綎等常年带兵打仗的大将都知道,军将第一要务,就是决计不可贪功冒进。
光是不可贪功冒进这么一句话,李如松的耳朵都快被磨出茧子了,但李如松在朝鲜战场吃亏之前,还是不把这句话当回事。
时间稍久,人们都会忘记这一铁律。
没有战争,则将领和军兵之间就没有血义,将领就会视军兵为奴仆,军队组织度下降,战斗力持续下滑,各种烧杀抢掠之事,必然层出不穷,再加上兴文匽武的风力舆论,这匽武就变成了必然。
“杜绝兴文匽武,难不成靠养寇自重不成?”朱翊钧眉头紧蹙,按着戚继光这个说法,只有养寇自重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也不尽然。”戚继光十分肯定的说道:“比如重开西域,比如倭国,都不是十年,二十年可以彻底解决的,还有此时的西南,都是用兵的方向。”
大明这次平定播州之战,这一记重拳,只能管二十年左右。
二十年是一代人的时间,下一代西南土酋们就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就得再来一次,如此循环往复,再配合改土归流,大明对西南王化可以持续进行。
陛下的恩情还不完,但是会被人忘记,只要二十年,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养寇自重是小道,主要看朝廷的战略,如果朝廷不想开疆拓土,选择精算失地,那地方军也只能养寇自重了,但朝廷战略还是开疆拓土,那就没必要养寇自重。
大明朝廷是个郡县帝制,主要还是看皇帝是否有雄心壮志,一旦皇帝懈怠,大臣们闻到了味儿,自然竭力制造承平日久的景象。
应州之战,大明武宗皇帝和小王子,几十万大军在应州城外打了五日,大明并没有取得彻底胜利,是小王子收拾了战场,所以最后大明能统计的首级功只有十六人。
但这一战,军兵将帅之间就有了血义,小王子几十年不敢南下了。
“如此。”朱翊钧结束了这次的戎事奏对。
“臣等告退。”戚继光和凌云翼起身告退。
张居正单独留下,主要是和皇帝沟通下稽税事宜,包括戚继光提到的对稽税院进行内部清查,张居正这次的整肃,需要皇帝的支持,没有皇帝支持,他一事无成。
大明这架庞大的机器开始转动,积极备战平播之战,即便是梁梦龙还没有入川,但小规模的冲突已经开始。
杨应龙,他后面有人,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一群觉得川中空虚,可以趁机做事的西南土司世酋。
大明有制度对这些土司世酋进行管理,而这次这些土司世酋的谋叛,倒也不是要再建大理国,而是希望朝廷的缰绳能松一点,比如这个动辄砍头的会勘制,如果杨应龙成了,那其他土司世酋就不会参加会勘了。
要是朝廷赢了,那只能继续前往成都或重庆会勘,被朝廷审问。
大明军前期侦查,做的并不顺利,隐藏在大山里的生苗,开始频繁袭击大明入山的斥候。
刘綎打仗是十分专业的,他很快就调整了战术,不急于一战定胜负,而是制定了步步为营的战术,让熟苗指路,一层一层的打掉所有的据点。
前半年只是小规模的战争,试试斤两,而非总攻。
在大明准备战争的时候,金山国君朱翊镠、金山水师总兵骆尚志,在二月份后,开始了军功爵名田主制的第一步,征伐蛮夷,这第一步,要打通前往少女银山的路,恢复金山城小银山的开采。
一年产出三百万两白银的银矿,对大明实在是太重要,对金山城也太重要了,黄金不能直接当钱用,但白银可以。
但战争进行的并不顺利,因为金山国在两线交战,导致兵力分散。
“一定要照顾好所有的伤兵,把潞王府留存的所有药品,全部拿出,用于治疗军兵。”朱翊镠站在伤兵营的门口,他刚刚视察了这次出击受伤的二十名伤兵。
不需要别人讲,朱翊镠已经明白了血义的根本含义。
看
着伤兵躺在病榻之上,血肉模糊疼痛难忍的模样,朱翊镠完全明白,他的一切,都是由金山国人用血肉和性命在供养。
金山国和霍皮人因为少女银山再次发生了战争。
大明要打通前往少女银山的路,被霍皮人阻隔,而霍皮人的酋长,则要求金山国交出他的女儿伊薇莫妲,这个女子,是潞王府万国美人之一。
这都是借口和理由,这是生存之战。
“霍皮部可以赢我们很多次,但他们只能输一次。”骆尚志对着朱翊镠说道,这次这二十名伤兵,是金山国吃了点亏。
吃亏的原因很简单,金山国兵力不足,骆尚志和一千五百水师军兵这段时间,不在金山城,而是在南下1400里水程的长滩港(今洛杉矶)。
水程1400里,扬帆起航五日就到了,长滩港地理位置优越,全年不上冻,一年下雨12寸,地势平坦,大明在这里开拓了两百万亩农田,每一万亩设立了营堡,共计两百个种植园建立在长滩港。
骆尚志前往长滩港坐镇,是墨西哥总督府一伙海盗游荡到了这里,骆尚志刚把海盗尽数消灭,就马不停蹄、船不降帆的赶回了金山城。
这就是当下为何金山国举步维艰的原因,两线作战,还是太过于吃力了,但两个方向的威胁,都要应对,即便是娄虎骆尚志,也有些疲于奔命。
蛮夷素来如此,别看环太商盟已经建立,但是这种小动作绝对少不了,蛮夷是蛮不讲理,能抢绝对不好好做生意,抢不到了才会讲一点道理。
正如骆尚志所言,霍皮部只要输一次就彻底输干净了,这绝非虚言,因为霍皮部全部落都位于一个盆地之中,四周山脉高耸,只有一个宽不过七里的山道可以通行。
这个山道夷人叫他安提戈山道,意思是生命之路,这条生命之路,也是唯一进出盆地的山道。
金山国一旦占据了这个生命山道,霍皮部就只能被瓮中捉鳖了。
“把舰炮拆下来。”骆尚志想到了一个办法。
金山国不是没有攻占山道的实力,而是没有足够的火力来守住一个个营堡,在无休无止的袭扰中,只能退回金山城。
在潞王就藩之前,处于一种都对对方无可奈何的状态。
现在变了,潞王已经就藩,有了更多的火器支持,这山道迟早要落入大明手中。
“拆舰炮?”朱翊镠思索了一番,点头说道:“也不算是兵行险招,拆!”
之前之所以不拆,是因为要和墨西
哥总督府发生冲突,要担心海防,骆尚志在长滩港打赢了,就能争取到一段时间的缓冲期,不需要太长,有三五个月的时间,足够金山国营造镇夷关了。
镇夷关一旦营造完成,霍皮人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
朱翊镠同意了拆舰炮在地面使用,骆尚志休整了七日后,在四月初三这天,离开了金山城,带领水师一千五百众、一千五百众,分成了十队,向着安提戈山道而去。
朱翊镠没有过多指挥,而是全权交给了骆尚志,潞王自己带领所有牙兵坚守不出,防止敌人袭击。
七日后开始交战,捷报频传,第十日,骆尚志传来了捷音,整个安提戈山道已经被全部占领,可以安排镇夷关营造事宜了。
朱翊镠确定了情报为真后,让金山伯带领一千人,一万奴隶向着镇夷关而去。
权天沛坐在一辆驴车上,手里拿着单筒千里镜,一路上不停地左右张望,一直走到了大军驻地,权天沛这一万一千人,没有受到任何的袭扰。
打仗的将领,必须要会打仗,权天沛不得不承认,会打仗的将领就是不一样。
之前金山国努力了好几年,都没能拿下山道,也没修出镇夷关,是因为之前总领金山城牙兵的谢瑞祥是个海寇出身,凶狠有余,但其实不怎么会打仗,以至于镇夷关修建,总是被夷人不断骚扰。
而骆尚志则完全不同,他在山道建立了足够的哨所和小的空心烽火台,专门应对夷人小股骚扰,即便是权天沛不懂军务,他也看得出来一点妙处。
这山道哨所、烽火台绝不是随意安置,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只要攻打一处,其他地方,都可驰援,互为犄角。
权天沛没有立刻见到骆尚志,因为骆帅带着斥候,亲自前往了三十里外侦察敌情,三十里是给大军反应的时间,可以做到进退有据、游刃有余。
日暮时分,马蹄声阵阵,骆尚志才带着骑卒从远方归来,一阵阵烟尘在骑卒们的身后扬起。
“吁!”骆尚志单手勒住缰绳,腰腹用力身体稍稍后仰,马匹没有起扬,平稳的停好,骆尚志才翻身下马。
马匹在停下奔跑时,前肢高高跃起,叫做起扬,这个姿势看起来豪情万丈,但其实相当危险,而且马一旦学会了这个姿势,就很难改了,尤其是战马,一旦应激起扬,会带来更多的危险。
“金山伯到了?”骆尚志下马后,摘掉了身上的弓箭递给了一旁的亲卫。
“中午到的,地师已经在进
行堪舆了。”权天沛满脸笑容的说道:“骆帅不愧是百战豪杰,一举拿下山道!”
对于骆尚志而言,这可能是他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次战斗,但对于金山国而言,这就是定国之战。
骆尚志摇头说道:“霍皮人并不善战,稍有损失,就立刻望风而逃,而后潜伏起来,意图袭扰,此战拿下山道,仅仅是开始,仍需小心戒备,防止敌人滋扰。”
骆尚志没有因为取得的初步胜利,就骄傲自满,这一战,建好了镇夷关才是胜利的时刻。
“金山城如何?”骆尚志问起了金山城的情况,如果金山城被海盗袭扰,那骆尚志只能放弃镇夷关去救援了。
权天沛面色略显复杂,低声说道:“潞王殿下玩了一手空城计,他造了点木头假炮,放在了船上,让战船仍照旧巡航,墨西哥海寇不知虚实,自然不敢贸然进攻。”
刚被蛇咬过的墨西哥海盗们,不敢赌大明水师火炮里没有炮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