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观转头，一双苍老的眼眸紧闭，沉默良久。
明真嘴角绽开笑容，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弟子不孝，师父动手吧。”
慧观低叹一声，那双手落在明真的头顶，迟迟不曾动作。
明真却说，“那年我去杀魔修之前，师父就曾说把我逐出佛门。我回来之后师父没有动手，想必师父心里也清楚，我杀的那些魔修并非是师姐真正的死因。如今真相大白，弟子也该离开佛门了，这一身修为还给师父。”
“明真，你在怨恨师父瞒你？”
明真垂眸，卷翘的睫毛犹如黑色鸦羽，“并非。道心不同，我担不了主持弟子的重责。”
心头被钝刀割裂般疼痛，明真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师父一生只有两个弟子，师姐已死，而他也要离开，他真的是不孝。
慧观收回手，“明真。”
明真又抬头，“师父莫说了。而且持续铸造杀业的我也不配继续待在佛门。”
“你？”
明真抬手，挽起袖子。
白皙健壮的胳膊上，从手腕开始，几道细细的魔纹缠绕在其上。
慧观目不能视物，但是到了他这个修为，有没有眼睛都一样。也能感受到空气中稀薄的魔气。
“其实弟子早已生了心魔。”明真自嘲笑笑。
对别人来说心魔不易生，但对他来说却十分容易。是不是他真的不适合修炼？
慧观握住他的手腕，心中止不住叹息。
明真道，“明明是佛修，却不能克制杀念，师父应该早就察觉我的异常了。如今心愿已了，弟子别无所求。唯一对不住的便是师父您。”
慧观低声道，“心魔产生时间尚浅，依旧有方法可以祛除。”
“如今可以暂时拔除，若我他日渡劫心魔重归，又该如何？”明真神情十分认真。
“师父知道我的修炼速度，再修炼十年便会达到化神期。届时心魔出现，我堕身成魔，会给修仙界带来更大的灾难。
还不如趁如今尚可控制废了一身修为。况且一个随时可能入魔的弟子，身处于十分敌视魔修的佛门，听起来极为讽刺！”
明真态度坚决。
慧观放开了他的手腕，苍老的手聚起灵气，落在他头顶。
摧毁灵脉的气由上而下。
不久后，鲜艳的血在明真嘴角溢出，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抽走了。
“弟子不悔拜入佛门，若有来生…”
明真低头笑了笑，修士无轮回，他一个废了修为的人，谁知道有没有来世呢。
“走罢。”慧观挥了挥手。
他的身体也变成背对明真的模样。
明真刚刚修为尽废，身体尚且虚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后退几步，走到门槛外。
他在门口又突然跪下，重重三个响头。白皙光洁的前额泛起红色。
而慧观那道门缓缓关上。
明真一瘸一拐的离开了佛门…
水洛城。
卿卿坐在城墙上，听到那些人因为梦魇惊惧而醒，嘴角露出淡淡笑意。
她也该离开此地啦！
紧接着轻轻一跃，落在地面上，朝着城门外走去。
此刻天空蒙蒙亮。
一道仓促的脚步声在卿卿身后响起。
“卿卿…”是青年熟悉的声音。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来为我送行，萧五。”
听到卿卿娇柔的声音，萧五眼前一亮，急匆匆跑到她身侧。
盯着美人的侧脸，一下子陷入痴迷中，萧五郎暗暗握拳。
“不是为你送行。”萧五郎道，“我是想要让你带我一起走！”
卿卿扫了他一眼，疑惑皱眉，“一起走？”
疯了吧，凡人想去仙门？
萧五郎低头，“我知道我和你不一样，但是没关系，那怕只是追随你区区几十年，我也心甘情愿。”
盯着萧五郎的样子，又听到他说的这些话。卿卿有些恍惚，他倒是有点像萧启，萧启也是曾这样追着姐姐。可惜…
“你这种人肯定没有好下场。”卿卿忍不住吐槽道。
萧五郎拉着她的衣袖，“卿卿，只要跟着你，无论什么样的结局都是好的。”
话音刚落，萧老爷和萧夫人追着萧五郎来了。尤其是萧夫人脸上带着泪痕。
“儿啊，你要离开水洛城？离开父母？”
萧老爷脸色阴沉，“你一个凡人还想求仙问道？简直是痴心妄想！丢人的逆子，还不快滚回家？”
萧五郎眼神闪躲。
萧夫人一把抓住了他，哭哭啼啼的。“你不能跟你的哥哥们学学吗？明明他们都忘了，为什么你还要记得，甚至还要跟她走？你不能修炼，到了仙门能做什么？”
“娘！你不懂。”萧五郎偏过头。
萧老爷想给他一巴掌，可是手举起来，迟迟舍不得落下。
卿卿看着这一幕，神情冷漠。
她对萧五郎勾了勾手指，“萧五，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啊？”萧五郎极为信任卿卿，他连忙凑过去。
下一秒卿卿柔软的唇堵住了他的嘴巴，萧五郎极为错愕，瞬间瞪大了眼睛。
而萧老爷和萧夫人也不知所措。
片刻后，卿卿松开萧五郎。
青年向后倒去，被他的父母接住。
“这……”萧老爷不知所措，“姑娘，我儿怎么了？”
“很快就会醒了。”卿卿盯着青年看了几秒，头也不回的离开。
萧夫人心疼的轻轻摇晃着萧五郎，“儿啊，快醒醒。”
萧五郎茫然的睁开眼睛，他环顾四周，“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萧老爷和萧夫人对视一眼。
萧五郎又揉了揉额头，看着那道粉色妖娆的背影，“那是谁？”
他全忘了？
萧老爷连忙说，“我哪知道？快跟爹回家吧。”
“好。”
萧五郎被父母扶着站起身来，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那道背影。
不经意间，他抬手摸着心口，为什么会痛…会有种落寞的感觉呢？
听到后面的声音，卿卿松了一口气。情债…看来真的不能胡乱招惹啊。
罢了，日后去了月华宫就好好修炼，也没有招惹别人的机会了。
苍鸾，剑峰。
一道狂妄的笑声在仙府中传出。
“哈哈哈哈哈我突破了…我突破了！谢修竹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我要挑战你！你给我等着！”
有弟子路过此地，面面相觑，眼底露出惊慌，什么东西在此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