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书记，之前绵州的老干部，如今还有生活在玉川省内的吗？”
关于六十周年庆典，任华芳和徐振宇，早在去年便开始筹划了，只可惜天灾人祸，给耽搁了，如今省里有规定，各区市不需要各自举办庆典，由省里统一调度。
中央自然没有拒绝，如今玉川最紧要的工作，还是灾后重建和灾民安置，基本生活都得不到保证，可没有人有心思去欢庆什么节日。
徐建明不会“顶风作案”，但趁此加强一下与前任领导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所以来找了任华芳。
退休后，任华芳安心养起了病，不再担心市里的方方面面，心情好了不少，面对他的突然来访，也没感到意外。
“前段时间，万书记夫人的追悼会，你参加了吧。”
“嗯。”徐建明不知道对方为何会问这个，但今天是他有求于人，还是点头回应了。
拿起喷壶，走到窗边，任华芳悠哉的给自己养的鲜花浇水，“徐书记，你说为什么那么多人退休后，还是放不下手中的权力呢。”
“书记，您可别为难我了，我的阅历远不及您丰富，怕是无从说起啊。”
“呵呵，你每次来找我，都表现的相当谦逊，说实话，我很受用，或许这也是权力余波的一点好处吧。”
官场中，处处存在着利益交换，徐建明尊重任华芳，所以在她退休前，每次开会都留着书记的位子，并且多次请教市里的工作。
同时又感激她，将退休的时间，又提前了半年有余，使得他能快速从代市长，接替市委书记的位子，这里面，如果说有哪一点跟权力没关系，那是不可能的。
就像丁力玮一事，如果徐建明不念及他是任华芳的老秘书，恐怕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他。
“江省长，你知道吗？”
“江省长？”徐建明表示疑惑，应该是连子勤的前任吧，他之前能够知道万昌平，还是因为万家，这江省长，跟自己毫无关系，他可没有心思去了解。
“嗯，连省长来玉川之前，江省长在蓉城市委书记任上干了五年，常务副省长、副书记和省长任上干了十年多，最后也是因病早早退休了，如今就生活在蓉城，你可以去拜会一下。”
“可我以什么名义呢，江省长之前是绵州的老领导吗？”
一壶水用完了，任华芳发现不够用，重新装满一壶，指着喷壶说道：“名义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满满的诚意啊，我相信你们会聊的很愉快。”
没等徐建明回答，任华芳放下喷壶，走到一旁从抽屉里拿出了几张照片，其中一张照片是一男一女，女子约莫四十出头，长相艳丽，充满成熟女人的韵味，男人五十几岁的样子，戴着一副白框眼镜，笑容平易近人，让人十分轻松。
“这是江省长刚到玉川，任蓉城市委书记的时候，跟我们拍的大合照，那时候我还在省政府工作。”
任华芳将照片递给徐建明，他也没多想，仔细端详了起来，最终锁定在江省长的长相上，“任书记，江省长难不成是那位的后代？”
“呵呵，许多人都这么说，实际上不是，要不然姓氏一样，容貌相像，传言早该有了，江省长如今七十多岁了，你算算年纪，曾经我跟你一样疑惑，可谁都不敢问。”任华芳摊了下手，表示自己的无奈，“一切只有你自己去了解了。”
“我明白，多谢书记。”
“害，我在绵州生活了近二十年时间，这里就是我的第二家乡，天灾人祸，怨不得人，但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绵州停滞不前，徐书记，讲实话，你让我看到了希望，绵州在你手上，会有更长远的发展。”
这是发自肺腑之言，徐建明备受感动，可很快便回过了神，“书记，您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目前没有，以后或许会有，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了。”
……
车窗外，成江县的模样渐次铺展开来，低矮的屋舍在冬日微光下显出灰扑扑的轮廓，街巷狭窄，行人步履从容，道路两旁娇艳的花朵，令人心旷神怡。
邝文衡最终将车子停在一座旧式宿舍楼前。眼前这楼墙皮剥落，露出内里灰黄的旧痕，几户人家的窗台上，塑料盆里的花草仍执拗地绿着。
“老板，这里真是江省长的住处吗？”
徐建明嗯了一声，这是任华芳给了他联系方式后，他亲自打电话联系的，断然不会有错，只是亲眼所见这里的环境后，他也有些诧异，江胜军再怎么说，也是前任省长啊。
楼道里回荡着炒菜声、电视声、孩子的嬉闹声，浓烈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站在那扇深绿色、漆面斑驳的铁门前，徐建明抬手敲了几下门。
“哪位？”
开门的是一位老妇人，想必是江省长的夫人，没等徐建明开口，江胜军出现在门后，穿着一件洗得泛白的旧夹克，脸上却漾着温煦的笑意，“徐书记？”
“老省长，您可别这么叫我，实在不敢当。”
“啊哈哈，没关系，快进来吧。”
“老省长，您这里……真是清净雅致。”徐建明由衷感慨，环顾的目光落在墙上一幅书法条幅上，那是江胜军自己写就的陶渊明句子——“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小地方，图个自在。”江胜军笑着摆摆手。
两人之前从未见面，第一次交谈还是在电话之中，可江胜军如此热情，倒令他感到无所适从了。
一会儿，江夫人端来两杯热茶，粗瓷杯里漾着琥珀色的茶水，徐建明一眼辨认出了茶的种类与品质。
轻抿一口，果然是极普通的茉莉花茶，“老省长，今日登门，是不是打扰到您的清静了。”
江胜军离开权力中心短短几年，居然就到了这种层级，实在是令人钦佩，徐建明不由感到羞愧，自己今日登门，可还是为了那些利益纠葛。
“呵呵，没关系，你的事情，我大概了解了，是不是六十周年的庆典，需要我出席？”
“正是，不过去年刚刚发生悲天悯人的大事，省里认为各市不宜大办庆典，我是代表连省长，邀请您出席省委宣传会议的。”
这倒不是徐建明瞎说，任华芳跟他说了江胜军与那位没关系，可长相如此相似，不由得让他不多想，还是请示了一下连子勤。
“实际上，我今天同意你过来，完全是因为华芳给我打了电话，她的能力很强，但看人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
江胜军这话实在有些不中听，徐建明却也没发怒，“呵呵，我知道你可能不爱听，但我远离权力纷争多年，又到了这个年纪，早就不在乎了，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可别心浮气躁。”
“老省长，您让我跑这么远，来成江县，可不是为了教育我的吧。”
“哈哈，自然不是，从你的表现，我也能了解为什么华芳会信任你了，柔中带刚，十分不错，正适合掌控眼下绵州的局面，当然了，我还是那句话，闲散惯了，不愿意再去掺和什么事情，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尽管开口。”
徐建明叹了口气，对此深感惋惜，可又不想空手而归，还是鼓足勇气问道：“站在您的角度，万家和严家之后会有什么动作？”
“万家和严家？徐书记，你这话可把我问住了，我最高就当过玉川省长，可没机会接触到这种核心层级的事情。”
“普通的省长，或许不行，但您肯定可以。”
“哈哈……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