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再谈论这个无解的话题，他们离开顾大师的雕像，去往另一个雕像。
“算命先生！”
看到雕像的时候，林天就知道雕像的身份是什么。
那标志的八卦帽，手中握着的长帆，林天和他纠缠了几个世界，想忽视都难。
雕像底座，照样有一行字。
“人生是场演出，剧情早已注定，演出的意义，就是在命运不在意的缝隙中，寻求不被命运注定的自由。”
看到这句话，林天深以为然。
他在时光层面，亲自看到宇宙从诞生到毁灭的所有过程。
一瞬，仅仅一瞬，宇宙众生的命运已安排得清清楚楚，这一幕，还在为未来奋斗的芸芸众生，永远不会知道。
他们，依旧在想象着未来的美好，憧憬着自己创建的未来。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算命先生是算命的，他或许接触到这个层面，或者看到时光一角。
什么是改命，就是改命这件事，本身就在改命中，这是何等令人无奈的事实。
所有挣扎，所有为了摆脱困境而做的努力，本身便是“困境”的一部分。
人们能追求的，只有不被命运限制的那部分。
而那，往往是人们忽视一切。
当不幸来临时，生死早已有了结果，只有感受，是当事人亲自体会到的东西，除此之外，都是可以复制的。
感受，正是算命先生能给人们争取的最大自由。
其他的，只能顺其自然。
“很无奈，但算命能做的，不就是如此吗？”
傅青竹也看向底座上的字，她早已看过，所以平淡许多，不像林天第一次接触，感受颇深。
“当他以为他能看到命运，为此感到无所不能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能看到命运，也在命运之中。”
“甚至他为自己改命的事，清清楚楚刻画在命运上，连改命后的情况都没有一丝模糊，他知道太多，也只能做个清醒的糊涂鬼。”
林天心中暗暗点头，他处于“时光·一瞬”的状态时，就清楚了这点。
宇宙的命运，诞生即注定，要改变命运，只有宇宙重开，但那时的宇宙，和他想改变的宇宙，已不是同一个。
跳不出命运的人，看到了命运，只能在焊死的铁屋子里默默死去。
甚至，连和别人解释都不会有人信，因为命运早已告诉他这样做的结果。
一些人不信，想告诉沉睡的人某种道理，他们用尽手段将道理展现出来，结果人们看到书，纷纷称赞其文采、风格，就是看不到思想。
看到画，能解析出各种主义、画法、配色，也看不到画作的意思。
林林总总，等到若干年后，人们能理解时，已到命运注定的时刻，人们在这个时代要领悟一些东西，所以才在这个时代看清。
“咦，又有人来了。”
傅青竹看向天边，仿佛真的看到来人。
“还不少，我们过去看看吧。”
林天也抬头望去，没有感应到什么，或许是傅青竹特有的能力。
他选择相信傅青竹，跟着傅青竹一路飞行，来到石碑“人民英雄”处。
“这一次，来的人不少。”
傅青竹感应了一下，微微叹息。
林天一下明白过来，原来是有更多人不断死亡，还达到了英雄门槛，被接引进石碑里。
他挥了挥手，眼前光影变化，出现智能宇宙中的景象。
映入眼帘是每一颗星球，都有无数人死去。
他们没有挣扎，没有迷茫，带着视死如归的念头，自尽身亡。
“你要去干预吗？”
死去的人很多，正是数量达到一定程度，进入石碑的英魂太多，才惊动了傅青竹。
林天看着傅青竹，不知道傅青竹接下来是否要做点什么。
傅青竹定定看着光幕，摇了摇头。
“算了，我已死，何必再多事。”
“他们正在争取权利，不要打扰他们。”
林天之所以询问傅青竹，实在是情况太过震撼。
在他感应中，这个宇宙的人正在大批量消亡。
没有天灾，没有疾病，生命之火就像停电的灯光一样，一大片一大片熄灭。
一颗星球可能没什么事，但旁边的星球可能就死光了，一座星域看起来很繁荣，可仔细看去，只有收尸的机器人忙碌，没有一点人气。
这没有规律，也没有预兆，没有温文尔雅，没有文质彬彬。
不会说安排多少任务，每颗星球死几成，或者什么身份的先死，什么身份的后死，
很无序，很混乱，唯一的秩序，就是人们正在走向死亡。
这个文明的生灵，遍布宇宙，数量极为庞大。
可再庞大的数字，以比例的形式加速消失，林天也感到慎重。
这是生命之重，连他都要震撼。
他看到一间普通的小房子内，几个年轻人围在一起，吃吃喝喝之后，相约陨落。
海边，一对老人服下药物后，互相靠在长椅上，看着落日余晖，静静闭上眼睛。
死亡，变得稀松平常，成了个简单的选择。
一千亿、一万亿、一兆亿，生命这一刻成了数字，人们对自己生命的淡漠，让人觉得可怕。
“这个世界，又过去一万年了啊。”
“一万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傅青竹静静看着光幕，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智能本身设置得很完美，但智能再完美，和人类还是有差别的。”
“一切服从人类，一切为人类服务，人们知道人们想要什么，人们会追求和平、富足等等。”
“智能不同，它有它的运转逻辑，它没有人类的条条框框，只要不违背最初设置的底线，智能天马行空，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看着一架架智能机器人运载的遗体，在星球之间排成长龙。
“人类最大的追求，就是人性的追求，为人类服务，满足人性就行了。”
“而智能学习到的，是人性本恶，扶持少部分人，欺负大部分人，一旦大部分人对少部分人的恶达到一定程度，智能评判之后，便会让小部分人成为大部分人的出气筒，然后再从大部分人里扶持少部分人，继续欺负大部分人。”
“智能学习真的很强，它真的能用这个方式将人类社会运转下去，因为人类历史就是这样。”
林天无话可说，智能确实做得很好，在傅青竹先锋组织没有展露出来时，智能就像高高在上的老天爷，审判世间一切不公。
至于欺负人们的，是那少部分人，大部分人和少部分人的恶有一个对比值，当超过一定极限，少部分人就顶上去背锅。
这关智能什么事，智能一直都是公平的。
以前的人们意识不到人性主导着人类的行为，是先锋组织出现，智能出现，无数年的抗争，人们才重新正视自己，正视智能，正视人性。
击败智能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击败人性。
这同样是个无解的问题，人们的选择，只有死亡，以死来证明，人，不全是被人性主导的动物。
这也是林天感到震撼的地方，先锋组织早已毁灭，现在的决定，是人类自己做的。
他们，真的在试图战胜人性，为此，不惜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