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音不解：“为什么不用？”
对方淡淡道：“用药和用刑有何区别？威逼利诱欺骗或者下药都不是正当手段，本官不会强迫任何人证实自己有罪。”
萧清音：“……”
她这是遇上了个追求程序正义的司法官员？
大熙竟还有这样的人才。
“不用药的话，大人要如何破案？”
尸体已毁，仵作已死，之前的验尸结果就算有问题也无法推翻。
潘氏和王至荣不可能主动认罪。
秦文君岂不是要继续背负过失杀人罪名？
对方回了句“本官自有办法”就召集人手去马家查看了。
今天的堂显然是开不成了。
萧清音还要给秦文君复诊，便吩咐易五：“你去看看这位少卿要怎么查案，潘氏和王至荣那边盯着点，别让他们跑了。”
“好的。”
易五领命而去。
秦文君从萧清音这里得知马老三有可能是被潘氏和王至荣害死的消息后，心头压着的大石一下子被卸去，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她向来软和，和别人有争执也是隐忍退让居多，哪怕是过失杀人，心里也备受煎熬。
萧清音笑道：“案件要重新审理，你能不能脱身，得看那位少卿大人的本事了。”
“是哪位少卿？”
秦文君问道。
萧清音摇摇头：“我还不曾打听他的名号，不知他姓甚名谁。”
心里记下这事。
看完秦文君出来，见着先前那位寺丞，便问对方：“昨天那位少卿大人如何称呼？”
寺丞回了她，她才知这位少卿叫柏彦章。
“少卿大人官服好像挺新的，是新上任的吗？”
她随口问了句。
这话像是触动机关一样，寺丞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没错，柏少卿是两个月前从刑部调过来的，你别看他年纪轻，断案可厉害了，只消看一眼卷宗，就知道案子有没有问题，我们都服气得很。”
萧清音有点意外。
“你们柏少卿好像讲究尸、伤、病、物、踪样样俱全，断案不会更慢吗？”
寺丞摇头：“不不，正是因为讲究这些，才断得快，且避免冤假错案。”
“看来柏少卿相当年轻有为。”
“可不是，”寺丞附和，“我年纪比他还长好几岁呢，品级差远了，不过这也羡慕不来，柏少卿经过的事比我多多了。”
“哦？”
萧清音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寺丞笑道：“萧姑娘肯定没听说过柏少卿的事迹吧？”
萧清音点头。
她只顾自己吃喝玩乐，甚少关心外头的八卦。
“柏少卿出身柏家，柏家是顶顶清贵的诗书人家，每代人都能出几个翰林，京城不知道有多少勋贵想把自己的子弟送到柏家的私塾读书。”
“柏少卿他爹是内阁大学士，还当过太子太傅，几年前牵涉到一桩谋逆案，被判抄家流放。”
“彼时柏少卿刚考上状元，大好前途，眨眼就没了，婚事也被人退了。”
“双亲还在流放途中双双病亡。”
“但他没有放弃，流放那几年坚持搜集证据，竭力奔走，最终为亡父翻了案。”
“为补偿他，陛下许他在六部任选一个入职，他选了刑部，因表现出色，在刑部只呆了一年，就被提拔为大理寺少卿。”
萧清音听完，感慨不已。
“真是不容易。”
寺丞点头：“易地而处的话，我肯定没力气折腾，估计早就死在流放途中了。”
柏彦章却硬是熬了下来，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让人不得不服啊。
萧清音对柏彦章的业务能力又多了几分信心。
便安心回家等候消息。
晚饭后，易五回来禀报：“柏大人在马家发现撞击痕迹和血迹，还找到了一条沾着血迹的男人汗巾，是王至荣落下的，王至荣养在外头的戏子送他的，邻居也有人证实，案发当晚看到王至荣来找潘氏……”
不过一天时间，柏彦章就顺藤摸瓜，查到了许多线索。
萧清音笑道：“看来他确实本事不小。”
专业的事情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她这种只会用简单蛮横手段让人招供的人，还是好好当大夫好了。
两人讨论之时，柏彦章堪堪回府。
一回来，管家便道：“下午有人送了两箱东西和一封书信过来，说是老爷您订的货物。”
柏彦章皱眉：“我没有订货。”
管家把书信递给他。
他拆开一看，信上写了一行字：“得饶人处且饶人，海阔天空步步高。”
没有落款。
但他瞬间明白是谁送的。
看也不看那两个箱子究竟装了什么便吩咐管家：“抬到王家大宅门口，放下便走，不必敲门。”
管家领命而去。
翌日，柏彦章传了相关人员，开审马老三被杀一案。
萧清音过来听审。
发现只有潘氏和王至荣等人在堂上，秦文君不在。
直至开堂，也不曾提秦文君过来。
不禁担忧秦文君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悄然离开，找了寺丞询问。
寺丞回道：“本案原告已经成了被告，审的算是另一桩案子，和秦氏无关，自然不会提她出来。”
这样吗？
萧清音有几分诧异。
不过如此也好，若能证明潘氏和王至荣和杀人凶手，秦氏自然无罪。
她便回了堂上。
潘氏和王至荣百般狡辩，但柏彦章这边证据充足且审问犀利，潘氏和王至荣两人被越问越慌，纰漏百出，不得不伏罪。
案件水落石出，潘氏因伙同他人谋杀亲夫，被判流刑。
王至荣谋害他人且火烧大理寺停尸房，被判死刑。
秦文君无罪释放。
萧清音松了一口气。
秦文君被释放出来时，一脸唯恐犹在梦中的表情。
“是不是难以置信？”
萧清音笑问道。
秦文君点头：“真是做梦都想不到还能见到外面的太阳。”
被关进大牢时，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完了。
能重归天日，全是萧清音多方奔走的功劳。
“真的太谢谢了，”她紧紧握住萧清音的双手，“您不止救了我一命。”
“不止是我的功劳。”
萧清音回道。
“还得多谢柏少卿，把案子断得干脆利落。”
“柏……少卿？”
“嗯，这位少卿姓柏名彦章。”
秦文君霎时全身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