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的日子,宫女太监忙忙碌碌小心翼翼的讨生活,主子们看似金尊玉贵的将养着,实则却也小心翼翼的活着。
入夏之时,我就派人在我宫中移栽了不少白色的茉莉花,白白小小的花如今开的正好,馥郁怡人的香气闻着我心情就很舒畅。我坐在廊下看着这些花,想着若是我也是这样一棵植物在宫里被精心伺候着,小心浇灌着,一个个美丽的人儿都会被我吸引,看着我笑,我只用美丽就行,这该多好啊。
我正享受着采薇的扇风,想着我这美好的憧憬,就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宫中的大太监康安向我通传道:“皇后娘娘,陈贵妃带着李美人来了,说是有事想请娘娘做主。”
我心道不好,看了眼采薇,小声道:“现在跑,来的及吗...”采薇很无情的道:“来不及了。”
我无奈地轻咳了一下:“让她们过来吧。”
康安朝我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退下去传话了。
我扶着我这突然有点痛的头,为自己担忧了起来。
陈贵妃今日穿着一身玫红色宫装上面还绣着芍药,满满当当的,这颜色倒也衬得她肤色白皙,但这大热天的穿的这么浓艳....看着我就觉得烦躁。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免礼,不知贵妃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陈贵妃轻轻忽扇着手里那柄白玉扇,不紧不慢的笑着说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臣妾受了委屈,一时也不知找谁去申冤,愿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啊!”我额间青筋跳了跳...就她这个样子,这个语气哪点像是受了委屈的......
我维持着表面的端庄,在心里时刻提醒“我是皇后!我是皇后!”
我一脸关切的问道:“不知贵妃受何委屈,待本宫查明定还贵妃公道!”
采薇也在我身旁配合道:“是啊贵妃娘娘,您说出来,我们家皇后娘娘一定会为您做主的。”待她说完,我又挤出了一个自认为慈祥的笑容。
陈贵妃将手里的扇子抵在鼻子下面,眼神楚楚可怜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她的语调变得诺诺的和她身边的大宫女采钰说道:“快去请李美人来。”
我和采薇相顾无言,陈贵妃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她的扇子。
刚刚让我觉得馥郁宜人的花香,现在反而让我觉得有些腻。
采钰在前引着路,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粉色宫装,面色苍白,还披散着头发显得极为凌乱的女子。那女子面容清秀,未施粉黛,眼眶发红大抵是刚刚哭过。
见那女子过来,贵妃扬声道:“李美人,皇后娘娘就在这里,孰是孰非本宫相信娘娘自有分辨。”说完还不忘看了我一眼。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李美人就突然跪在了我的面前,她双眼含着泪,声音颤抖着,边说还边看看一旁的陈贵妃,那眼神夹杂着仇恨和恐惧:“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求您救救我!救救我!”
李美人抱住我的膝头,满面泪痕。
我心想今日这出是大场面啊!
我轻轻握住李美人抱着我双膝的手想要将她扶起来,却不想反被她握住了手,她握着我的手紧紧攥着,我无奈只得被她抓着:“李美人,你且先起来,与本宫讲讲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又一次想将她扶起,这一次她倒顺着我的力道顺势起身,但她却依旧握着我的手:“娘娘不知是否还记得臣妾?臣妾李芷岚,家父乃是安少将军的副将李诚,臣妾虚长娘娘几岁,有幸年幼时曾与娘娘......”
陈贵妃在一旁轻笑打断李美人的话道:“李美人,本宫叫你来是为本宫述冤的。怎么?决定叙旧了?”
李美人怯懦的看了一眼陈贵妃,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采钰,最后默默的垂下了头。
我身后的采薇估计是看不下去了,开口道:“李美人,您若有冤且告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定会为您做主的,定不让您被人凭白欺负了去!”说完她还毕恭毕敬的看了眼陈贵妃。
陈贵妃身后的采钰气鼓鼓的想出来说些什么,却被陈贵妃拦在了身后。
李美人依然握着我的手,低垂着头,那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臣妾已有孕月余,一直多加小心,今日贵妃娘娘派人送来了汤药说是给臣妾补身子,臣妾的宫女查验后却发现里面加了十足十的夹竹桃和桂枝....皇后娘娘,臣妾虽然身份低微,势单力薄,但,臣妾也想保住自己的孩子啊!”
听着她这话,我不禁起疑,陈贵妃在这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岁,又是如此权重,这李美人与我年纪相仿,没比我早入宫多久,若这陈贵妃想除掉她的孩子,又怎么会让她查出来?我与采薇对视了一眼,可见这事亦真亦假,怕是有诈!
我看向陈贵妃:“陈贵妃,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采钰向回廊方向行礼道:“奴婢恭请皇上、太后娘娘金安。”
我回头望去就见皇上和太后一行人正行至这里。还没等我多想,那原先握着我手的李美人突然松手自己跌下了台阶......她跌下去的同时还喊着:“皇后娘娘,你.....”更巧的是她的身下溢出了好多血......
那原本站在原地的陈贵妃也突然冲上前去半抱住了李美人:“皇后娘娘,您与李美人也算故交,她不过言语上稍有得罪,您又何故在知晓她有孕的情况下,还如此害她?”
好家伙!我突然心下了然,这是一出看似漏洞百出实则却是让我逃无可逃的大计啊!
我往皇帝和太后那里看去,皇帝皱着眉头,太后忙着安排宫人去叫太医。
我心里还对太后抱着一些希望,我觉得至少她应该在这宫里和我是一边的,毕竟我们也算是亲戚,我正想着突然看见太后的身后站着一个熟悉的人——禾苏,我和他目光对视了一眼,他皱着眉冲我摇了摇头。
我心凉了凉,我大概明白了太后靠不住了,唉......我这倒霉的......
陈贵妃又开口道:“皇后娘娘您针对臣妾也就罢了,您为何如此容不下李美人的孩子?”
采薇急声为我争辩道:“你胡说!我家娘娘不曾推她,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我刚想拉住采薇不让她再说下去,太后就看向采薇,满脸严肃道:“大胆奴婢!哪有你说话的份!来人掌嘴!”
说完太后身边的大宫女香荷就上前和两个老嬷嬷一起将采薇拖到一旁准备掌嘴,我见状赶忙制止:“慢着,不许动她!”接着上前跪在皇帝和太后的面前道:“还望太后娘娘,皇上明鉴!臣妾不曾推她!”
太后走上前来,禾苏赶忙上前搀扶,太后走到我面前俯视着我道:“皇后,你当哀家和皇帝眼瞎吗?哀家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你推李美人下去的,你还要狡辩!安家怎么生出你这样歹毒心肠孩子来!太让哀家失望了。”
禾苏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说话:“太后娘娘,您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了。当务之急还是快派人把李美人送回宫去修养为妙。”禾苏温温柔柔的说完这番话,太后的语气果然放缓了几分:“陈贵妃你派人把李美人送回去!”
陈贵妃睨了我一眼那眼里还带着几分得意:“是,母后。”
在几个老嬷嬷的搀扶下,那浑身是血的李美人被带走了,她走的时候回过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我满脸歉意。我一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她。
李美人被带走后,皇帝来到我面前,他皱着眉头,俯着身与我平视:“皇后,今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心里其实很无奈,要说我和皇帝的关系还不如我和太后的呢,我说了实话他能信我?可是我在这宫里又能怎么办呢?我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赌一把皇帝对我这张脸能有几分的怜惜,我努力回想着我的委屈,眼睛开始酸涩,吧嗒吧嗒的眼泪开始滚落,我一边小声啜泣着,一边梨花带雨的道:“今日陈贵妃来,说自己受了委屈来请臣妾做主,李美人说...说陈贵妃送给她的汤药里加了有损胎儿的药,要谋害她的孩子。她就一直拉着臣妾的手,见您和太后走来就突然松开了,她....她....她就摔了下去!”
皇帝带着探究的目光注视着我,他的眸光很深,很吓人。
太后在一旁冷笑道:“皇后,你是觉得哀家蠢还是皇帝蠢?编出这样的瞎话来。陈贵妃要除掉一个孩子怎会如此不谨慎?安家就是这样教导你编瞎话的?原以为你长着一张和华儿相似的脸品行也能像几分......”太后话还没说完,皇帝就投过去了一道冷冷的目光,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太后,你该回去了。”太后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禾苏回头看了我一眼冲我点了点头。
待他们走后,皇帝将我拉起来,目光沉沉的道:“皇后,在这宫中你要想活的长久,有些事情就莫要插手,有些不该招惹的人,你就躲远点。”
边说他还边拿出手帕为我擦着脸上的泪水:“你很聪明,倒是知道谁值得依赖。只可惜笨了点这样的事情也不会躲开,也就这张脸和她像,朕也就喜欢你这一点。”说完他还捏着我的下巴仔细打量着我的脸。
我心里却是松了口气,倒是赌对了皇帝会对我这张脸开恩,我在心里感谢了我的母亲,感谢她给了我这副与皇后姑母相似的容貌。
皇帝松开我的下巴,坐在我的茉莉花池边上,看着那些小小香香的花:“你喜欢茉莉花?”
我道:“是!臣妾觉得这花不光长得清雅,香气还能静心。”
“你说,朕要是不罚你些什么,是不是不好交代今日之事啊!”
“臣妾自觉,没有做错什么。”
“那就罚你禁足一个月,不得迈出长乐宫一步。可好?”皇帝起身,笑着看向我。
我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是逃不掉了:“但凭皇上做主。”
皇帝拍了拍我的肩膀,嘴角上扬,他的那两个酒窝也浮现出来:“还有,将这里的茉莉花都移栽到朕的勤政殿来,皇后不是说这花的香气能够静心嘛,那正好适合朕。皇后不会舍不得吧!”
我咬着牙道:“但凭皇上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