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半的月光像被揉碎的玻璃,斜斜地从413室的飘窗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短不一的阴影。
李之贤攥着刚拆下来的针孔摄像头,金属外壳上还沾着衣柜顶部的灰尘,他指尖的冷汗已经把摄像头的镜头蒙成了一片模糊。
衣帽间的空气里还飘着茉莉惯用的白茶香薰味,那是他们同居时一起选的味道。
李之贤踩着凳子往下跳时,膝盖撞到了衣柜隔板,发出一声闷响,他瞬间僵在原地,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足足半分钟。
整栋楼静得能听见隔壁单元空调外机的嗡鸣,他这才松了口气,把摄像头塞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
警方发现的三个摄像头,除了主卧那个,剩下的浴室和卫生间水箱缝隙处的两个针孔摄像头都不是他之前安装的。
虽然心有疑惑,但这和他没有关系,李之贤也不在意了。
当初分手后他偷偷留下备用钥匙,虽然没来过一次,但还是留对了,不然自己之前安装的这剩下的几个针孔摄像头要是被警察发现了,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书房的台式电脑屏幕亮起时,蓝光映得李之贤的脸像张浸了水的纸。
他输入密码的手指在发抖,那串密码还是茉莉的生日,分手后他改了无数次电脑密码,却唯独没改这里的。
文件夹点开的瞬间,屏幕上跳出的缩略图让他呼吸一滞——那是去年冬天拍的,茉莉裹着他的灰色毛衣坐在地毯上拆礼物,阳光从落地窗漫进来,在她发梢镀了层金边。
但也并不妨碍里面更多存放的是茉莉的裸照和一些隐私视频。
就在他拖动鼠标准备点删除时,客厅防盗门的锁芯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那声音像根冰锥扎进李之贤的后颈。他猛地回头,书房门没关严,能看见客厅门口的月光突然被一个高大的黑影劈开。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左手狠狠按在主机箱的强制关机键上,键盘灯瞬间熄灭的同时,他已经像只受惊的猫扑到了客厅。
沙发底下的空间比想象中更狭窄,李之贤蜷缩着身体,膝盖顶得胸口发闷。
他能闻到沙发套缝隙里积的灰尘味,还有自己刚跑过来时带起的、落在地毯上的头发丝——那是茉莉的长发,以前总缠着他的毛衣纽扣。
进来的人没有开灯,脚步声很轻,像是贴着地板在飘。
李之贤透过沙发底部和地毯的缝隙往外看,只看见一双黑色的马丁靴,鞋跟处沾着些暗红色的泥点,在月光下泛着奇怪的光泽。
那双脚先在玄关停顿了几秒,然后径直走向浴室,浴室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吱呀声在寂静里被无限放大,李之贤甚至能听见对方拉开浴帘的窸窣声,像是在检查挂钩上有没有被动过手脚。
卫生间的门被打开又关上,马桶盖被掀起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李之贤的心跳已经快得像要撞碎肋骨,他突然想起白天陈北安来店里跟自己说的——卫生间马桶水箱上的针孔摄像头被伪装成了香薰机,镜头正对着坐垫中央。现在这个人会不会也在检查那个摄像头?
脚步声又移向卧室,床头柜的抽屉被一只一只拉开,金属滑轨摩擦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
李之贤盯着那双停在卧室门口的马丁靴,突然注意到鞋帮处有块磨损的痕迹,边缘还沾着点白色的涂料——那和413室门框上新补的漆色一模一样。
当那双靴子最终停在沙发前时,李之贤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冻住了。
沙发被人坐下去的瞬间,弹簧发出“吱呀”一声呻吟,距离他的头顶只有不到三十厘米。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是种混合了烟草和消毒水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咔嗒。”
打火机的火苗突然亮起,在地板上投下一团晃动的光晕。
李之贤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烟,指尖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白,烟灰落在地毯上的声音像沙漏在计数。
“怎么就死了呢?”
男人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磨过木头。
李之贤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抄电表的?难道是傍晚那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
烟头被摁灭在茶几的烟灰缸里,发出滋啦一声轻响。
男人站起身时,李之贤看见他牛仔裤后袋露出半截黑色的东西,形状像是某种工具刀。
脚步声又开始在屋里移动,这次停在了书房门口,紧接着是电脑主机启动的嗡鸣。
李之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刚才强制关机时,那个加密文件夹还没来得及删除。
电脑屏幕亮起来的光透过书房门缝渗出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带。
男人似乎在尝试破解密码,键盘敲击声断断续续的,像是在试探什么。
李之贤突然想起,茉莉的电脑密码虽然是生日,但她总喜欢在后面加一个星号——这个细节,他只在某次争吵时跟茉莉提过。
“找到了。”男人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像冰锥扎进李之贤的耳膜。
就在这时,李之贤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那是他忘了关掉的闹钟,本是提醒自己凌晨两点必须离开,此刻却像颗炸雷在沙发底下响起。
他眼睁睁看着那双马丁靴猛地顿住,鞋尖缓缓转向沙发的方向。
月光下,男人弯腰的阴影像张巨大的网,正一点点罩下来。
李之贤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血腥味,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正透过沙发缝隙,一寸寸扫过他蜷缩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