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都不可能做到完美。
而随着自己管理的地方越来越大,甚至是在被册封王爵之后,周建安的能力也有了进一步的扩大之后,他越来越觉得真是如此了。
随着交货时间的越来越近,整个市场开始变得一片混乱和焦急了起来。
官道之上,一夜之间也出现了大量的马车,而他们几乎去的都是同一个方向,松江府。
这些来自江南各地的商贩,坊主们,在抵达松江府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了那些番人们固定的住所,而在这些住所外,也几乎都悬挂了这些番人们公司或者商铺的名字、
可当他们抵达的时候,商铺之中除了一些伙计外,那些番人商人们的身影几乎很难看到一个。
这个时候,这些大明的商人们心中开始隐隐有些不安了起来。
可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全都勉强的硬撑着,不敢往最坏处去想着。
最初是零星的消息。
一家小商行的东家惴惴不安地跑去尼德兰商人的商馆,询问巨额定货的尾款何时结算,好安排发货。
接待他们的职员脸上挂着标准的礼貌微笑,眼神却飘忽:“哦,请再耐心等待几日,总部拨款的海船或许遇到了风浪。
这不是还没有到时间吗?”
耐心等了几天,再去。
商馆大门依旧敞开,却换了副面孔。
一名新的职员,一个表情冷硬得像冰窖一般的男人,随意的看了看商行东家递上来的订单合同,而后装模作样的翻了翻自己身前的账册,忽然眉头紧锁:“这笔订单?确实有这笔订单,但是我这里得到的消息是,上一任的代表沃尔夫擅自与你们签订合同,并没有得到总部的授权。
也就是说,他越权了,这份合同乃是无效的。
定金的事,我们可以暂时不追究,但货物……我们恐怕不能接收。”
“你说什么!”
这男人的话瞬间如同一根冰锥一般插进了那名商人的心窝子,刺的他头晕目眩起来,之后猛的倒了下去·····
这件事,如同雪花一样飘散开来,很快所有的商贩们都得知了这个消息。
所有的商人们开始惊慌失措的朝着与自己签订合同的番人商馆而去,可迎接他们的要么是闭门羹,要么得到的回复和那男人说的也几乎一模一样、
还有的则是以资金困难,市场突变,或者直接耍起了流氓,否认了订单的存在、
而那些曾经被这些大明商贩们视若珍宝的合同,上面白纸黑字之下还盖着鲜红的印章,此刻却成为了商人们眼中最可恨的东西。
他们拽着这些废纸,开始四处游走,寻找那些番人们的踪迹,可即便是将松江府翻了个底朝天,他们也并没有任何一丝的收获。
恐慌如同瘟疫,在整个松江府开始扩散。
而后,又以松江府为中心,开始朝着四周的州府扩散而去。
速度比起之前的繁荣之时相比,差了不止是一星半点。
王富贵看着眼前这个给人感觉人去楼空般模样的铺子,整个人的眼睛都因为愤怒而憋的通红。
血丝,布满整个眼球。
他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番人居然会骗他。
要知道当初为了签订这个订单合同,番人可是给了足足两成的定金啊!
这已经算是不少了,之前的很多合同,定金甚至只有一成!
为此,他甚至在别的坊主东家们的面前好不风光了一阵。
为此,他也吞下了王氏绸缎庄最大的一笔订单。
为了将这笔订单顺利的完成,他不止是将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甚至连自己老家里的宅子都已经卖掉,又在十里八乡的亲戚之中借了不少的银子这才勉勉强强的做到现在。
不止如此,王氏绸缎庄已经有四五个月没有给工人们发放过工银了,这笔数目也根本不是小数。
若是番人真的跑了,那么迎接王富贵的除了死亡以外,再无其他办法。
并且即便是他王富贵死了,他恐怕也会遗臭万年,自己王家更是世世代代的抬不起头来。
此时,王富贵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一样难受。
绝望,在他的心中不断累积,发酵。
忽然,二儿子王德发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
“爹,爹不好了,三叔,四伯还有工人们听说了松江府的事后,现在都聚集在绸缎庄内,他们把大哥都已经打了,他们说,你要是再不回去,他们就要把咱们绸缎庄给烧了。”
王德发的话直接击垮了王富贵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后者直接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商贩们的库房之中堆的货物也越来越多,直到最后甚至都已经完全堆不下了。
而他们所订购的原材料还在源源不断的运过来,尤其是当那些原材料的商贩们也得知此事过后,他们也显得更加焦急了一些。
不少人,甚至已经开始起了冲突。
几乎是几天的时间,原本热闹非凡,纺机声一刻不停歇的苏州府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大量的工人们此时纷纷出现在了街道上,他们将自己的工坊和东家的家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声嘶力竭的嘶吼着索要自己的工钱。
在一阵阵的“黑心肝”“血汗钱”的呐喊声之中,那些商人们和东家全都窝在家里,连面都不敢露一下。
因为他们是真的没银子了。
要不是街道之上还有官军衙役们巡逻,这些人恐怕早就已经丧失了所有的理智了。
这一幕幕,在整个江南各省到处显现着。
吴王府内,周建安收到这一条条的回报之时,心中不是滋味,可是为了大局,他知道,这个时候还不能出手。
而这些消息,也在不停的涌现到嵊泗诸岛上,那些番人们听着这些消息,一个个的乐开了花。
也正是如此,他们的另一只手也开始不安的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