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西垂，所有的吵闹和喧嚣都淹没在一片沉沉的月色中，一夜的时间眨眼而过。
深林处的清晨不算吵闹，新一轮的天光渐渐从地平线上泛起，然后浸染至整个天际。
辰时，南乔敲响了商策的房门。
她也不怕打扰到他。毕竟，这个时辰，对于一个常年生活在军营里的人来说，早该醒了。
“将军，我进去了？”南乔对着房间里扬声问了一句。
等待两秒，里面才传来一声略微沙哑的回应：“进来吧。”
确实如南乔预料的一样，商策已经醒了好久了，现在正坐在床边发呆。
或许是昨夜里折腾的太多，导致商策整个心里都是一种鸡飞狗跳的状态，对于失明这件事反倒是腾不出多少精力去关注。
可当时间挪到今日早晨，万籁俱寂，而且身边没了那个让他心绪不宁的南乔后，他才切切实实的意识到：原来他已经看不见了。
别说看见了，他甚至都不能睁开眼睛。唯一能感受到的光，就是透过薄薄的眼皮被施舍进来的那一点，可更多的，却还是一片让他无所适从的黑暗。
往日里再寻常不过的东西，现在却变成了奢侈。
商策下意识抬手，却什么都触碰不到。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虚无中，视线没有落点，空落落的，似乎所有的一切在无限远的地方，又好像就在近在咫尺的迷雾里，下一秒就会撞到他的鼻头。
明明昨日里还在惊险山崖间中飞腾跳跃呢，但现在，竟然连走路都成了困难，才走了几步而已，就已经有好几次都差一点摔倒了。
落差太大，一时间，商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做何表情，又该想什么。
“吱呀——”低低的开门声响起，然后就是沉稳的脚步。
商策下意识循着声音扭头对向了南乔进来的方向，表情还带着几分茫然。
“将军醒很久了吗？”南乔走到商策身边坐下。
商策对此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低声应了声“嗯”，就不再说话了。然后又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南乔垂眸，目光滑过商策腿边，原本一尘不染的布料上，现在却添了几缕乍眼的灰色痕迹。
他下床走过了？
南乔眸子微凝，但还是偏过了视线，只当自己没看到。
“将军饿了吗？”她问道。
商策摇摇头：“…还好。”
他其实一点也没察觉到。
唉。
南乔无声叹了口气，怎么emo成这样？
“将军。”她抬手掰过他的脸，不需要很用力，就让商策面向了自己。
“我说过了，我可以解毒的。”所以不需要这么担心。
“我知道。”商策抿抿唇，微微仰头，也不挣扎，任由南乔控制着。
她昨天晚上就说过了。
“既然知道，将军现在何必这么颓废。”南乔凝视着他的面容，“只是暂时的而已。”
“嗯。”商策点点头，不论南乔说什么，他都颔首赞同，总之话语权都在她那里。
南乔微眯眸子，有些不满意：“将军不相信我？”
“我…”商策动了动嘴唇，还是没说出什么。
相信她？
陌生人而已，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拿什么相信？
但这话在南乔面前显然也不能直接说出口，所以商策选择了保持沉默。
可就算不说，他的表情也已经把他的意思都展现出来了。
“看来是我说对了。”对此，南乔倒也没恼，只是扬了扬眉毛，轻笑一声肯定道。
商策不做回应，本能地想偏开脑袋，可下颌却还被南乔抓着，他动不了。
“将军想知道我的身份吗？”南乔换了个话题，向着他贴近了几分，目光凝在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上。
规律而温热的呼吸轻洒，一丝不落地全都落到了商策面部，他眉毛微微一动，原本平静的面容终于多了几分改变，面颊漫上一缕绯红。
“姑娘，你靠的太近了…”
南乔不理会，反倒是又逼近了几分，鼻尖都几乎要挨在一起，只差一点就可以直接碰到。
“将军还没回答我上一个问题呢。”
想躲却躲不过，商策垂在身侧的手抓了抓被子，还是开了口：“…姑娘若是想说，自然会说。”
若是她不想说，他也没有能力让她开口。
或者说干脆随便编造一个，反正凭他现在的状况，也总不能去验证，不是吗？
好糊弄的很。
啧…这话说的，一股子怨气。
南乔轻轻摇头，既然人家不想问，那她就主动交代好了。
“我叫南乔。”
想了想，就这几个字似乎有些过于简单，南乔便又补充了一句：“千药谷，将军应该知道的。”
商策在她说出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愣住了，然后又听她说到“千药谷”，表情就更加怪异了。
千药谷当然没有人不知道，江湖中顶尖的势力就那么几个，“千药谷”就如他名字中展现的那样，以医药为主。
而南乔——
“姑娘是…新一任谷主？”商策动了动嘴唇，问地有些迟疑。
他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她竟然这么年轻吗？
“是。”南乔点点头，“将军不相信吗？”
商策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问了句：“谷主会到处乱跑吗？”
要知道，千药谷的位置距离此处可并不近，跑过来也要费不少的功夫。
而且，一介谷主，难道就没有什么事务要处理吗？
“我喜欢到处游历，不行吗？”南乔回答地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甩手掌柜有什么不对。
“而且谷中那么多人，事事都要我处理，要她们干什么？”
这话一出，商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抿了抿唇：“…姑娘自己喜欢就好。”
不过，他心里反倒是有一点相信南乔的话了。
毕竟，他好像确实是有听说新一任的千药谷谷主除了医术外，其他的，多多少少都有些不靠谱，行事作风相对于其前几任谷主也随便的多。
其他的他现在没有办法判断，但这一点，现在倒是有点对得上。
南乔：？
风评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