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恒年长他们两岁，性格温和包容，向来是四个人中充当调和剂的存在。
此刻无论是神色不虞的凌曜，还是面色冷凝的林白遇，都暂时收敛情绪，连西斯也乖乖地凑过来，和他们排排坐好，等着师恒发言。
师恒没有直接评判谁对谁错，而是先看向林白遇，语气平和，“白遇，我听说了，你找锦辰格斗过几次，对他很欣赏。”
林白遇捧着温热的杯子，淡冷的眉眼在氤氲的热气中显得有些模糊，闻言嗯了一声。
师恒继续引导，“你性子直，心思也单纯，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格斗和家族责任上。”
”你有没有想过，你对锦辰的兴趣，或许很大一部分只是来源于……终于找到在武力上足以和你匹敌，甚至超越你的对手？”
林白遇抬起眼，“为什么这么说？”
师恒笑了笑，“很简单，每次你看到锦辰，脑海里最先冒出来的念头是什么？”
林白遇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很强，无可挑剔的强。”
师恒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旁边的凌曜。
“嗯哼……那阿曜呢？你看到他，最先想到的是什么？”
突然被点名，凌曜用舌尖顶着那颗舌钉，听到问题，他歪了歪头，嗓音里掺进笑意，“他看起来很好亲……喔，也不只是看起来。”
“咳……”林白遇猝不及防，被热可可呛了一下，垂下眼轻轻咳嗽了几声，握着杯子的手指收紧，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师恒摊了摊手，“对咯，所以啊白遇，你或许可以试试弄清楚你自己的感觉。”
“有没有可能，只是强者之间的惺惺相惜和棋逢对手。”
林白遇捧着杯子，认真思考师恒的话。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眼看向师恒，询问道：“怎么试？”
师恒被问得嘶了一声，摸了摸下巴，也开始思考起来。
他看向因为刚才直白发言而耳根微红，低头假装喝可可的凌曜身上，揉乱他的短发。
“阿曜，”师恒的声音带着点笑意，“他今晚会来找你，对吧？”
凌曜抬起头，应了一声，“昂。”
“你想怎么做？”
——
当夜，月色被浓云遮掩，只有零星几点星光洒落在通往别墅的小径上。
锦辰进来，早已轻车熟路。
F4虽然住在一起，内部还是分区明确，四楼完全属于凌曜的私人领域。
锦辰穿过连接客厅的短廊，耳廓微动，捕捉到被刻意压低的呼吸声。
脚步顿住，锦辰警觉抬眼望向客厅阴影处。
啪——
几乎同时，柔和的暖黄灯光亮起。
林白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背脊挺直，双手平放在膝头，显然静候多时。
灯光落在他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映得眼眸越发清冷。
林白遇慢半拍地抬起眼，望向站在光影交界处的锦辰，眸底复杂难辨。
锦辰穿着外套，不动声色将带来的小盒子往口袋里塞了塞。
灯光映照出他的身形，却照不进沉寂的眼眸深处。
“林少爷，”锦辰的语气疏离礼貌，“这么晚不休息，是在等谁？”
林白遇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平静站起身，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透明。
“我卧床休息这些天，训练落下很多。”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冷质，只是语速比平时稍慢，像是在斟酌词句。
“你陪我打一场。”
锦辰：“？”
前有送副卡，现在又想深更半夜在客厅打架。
这人是不是伤到头了还没好利索。
“这里有训练室。”锦辰提醒他，语气没有起伏，转向通往凌曜起居室的方向。
林白遇看着他转身的背影，“阿曜不在里面。”
锦辰的脚步停了下来，但没有回头。
林白遇继续，“师恒刚回学院，有些紧急事务需要阿曜协助处理，他们今晚，都不会回来。”
锦辰的视线扫过那扇紧闭的起居室门，眸色沉了沉。
他缓缓侧过身，重新面对林白遇，灯光在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阴影。
“你现在的身体机能，不适合格斗训练。”锦辰的语气轻描淡写，“这一点，你不可能不清楚。”
锦辰目光锐利看向林白遇，“所以林少爷，绕这么大圈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白遇定定地看着他，总是盛着冰雪的眼眸里，竟像是点燃了近乎纯粹的亮光。
“我清楚。”他承认，声音低沉下去，“但没关系。”
林白遇走上前，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和我打一架。打完，我就告诉你答案。”
话音未落，竟是不给锦辰任何拒绝的时间。
林白遇出手，直取锦辰面门，格斗招式是惯有的干净利落，只是速度也不及受伤之前。
锦辰眉宇间掠过不耐烦。
他觉得这个人真的很不礼貌，而且固执得有些可笑。
早知道找他当怕陪练沙包，会引来这样的后遗症，当初就该换个目标。
锦辰心下不耐，动作却丝毫不慢，甚至没有脱下外套，身形微动就避开了林白遇的直拳，反手格挡卸力，反击。
林白遇自然是输了，而且输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快。
他以往的体能和格斗技巧都属顶尖，即便不敌锦辰，也绝不会在短短几招内露出如此明显的破绽。
终究是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剧烈的动作牵动了内腑，林白遇倏地停下攻势，难受地低咳了几声，脸色更白几分。
按照常理，切磋至此，锦辰本该也停下来。
但他没有。
非但没有停下，锦辰周身慵懒的，仿佛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气势，也泄露出杀意。
林白遇没去过边缘星系的前线战场。
但即便是从他那位身经百战的兄长身上，也从未感受过如此凌冽森寒的杀意，仿佛自己不再是林家尊贵的少爷，而是丛林里被顶级掠食者锁定的猎物。
一瞬间的受惊，让林白遇的动作出现致命迟滞。
在接下来看似简单，实则凶险无比的格挡间，一个令他脊背发凉的念头窜入脑海。
这个人，真的可能会杀了他，轻而易举取走性命。
这种命悬一线的恐惧感，直到锦辰毫无预兆停下动作，林白遇才骤然喘了口气，单膝跪倒在地，一只手紧紧捂住闷痛的心口，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喘息，额角渗出冷汗。
锦辰放下卷起的袖口，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林白遇。
“我说过，不想再和你打架。”他的目光扫过林白遇微微颤抖的手臂，语气残忍，“你的破绽实在多得让人提不起兴趣，林少爷。”
林白遇绷直的脊背变得僵硬，低着头，露出一段脆弱的后颈，沉重的呼吸声在客厅里太过清晰，指尖微微发抖。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帘下，眼眸里翻涌着的却不是恐惧，而是一种……
近乎灼热的兴奋。
像是沉寂了太久的一潭死水，终于被激起波澜。
林白遇将汹涌的情绪克制得很好。
片刻后他撑着膝盖，有些吃力地起身，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冷峻，眼底未熄的光亮泄露内心的不平静。
林白遇意味深长看着锦辰，声音微哑，“我找到我的答案了。”
“晚安。”
说完，林白遇转身下楼，步伐有点缓慢。
锦辰站在原地，没有去探究所谓的答案是什么，也没兴趣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