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旁侧的冬季花园里，常青植物被雨水洗刷得格外苍翠。
约翰没有打伞，站在高大的月桂树下，遥遥望着教堂方向，似乎在聆听那边隐约传来的祈祷声。
听到锦辰走近的脚步声，他也没回头，轻声感激。
“谢谢你，西里尔先生。你没有将……那晚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锦辰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站定。
“您并非真凶，而我的职责是查明真相，我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那样做。”
约翰这才转过身来面对他。
不过两天时间，他似乎又清瘦了些，眼眶深陷，落寞和哀伤快要满溢出来。
“您现在……也和布鲁斯警长一样，怀疑乔舒亚了吗？”
锦辰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我一直没有排除对他的怀疑。葬礼结束后，我会找他进行单独的谈话。”
约翰点了点头，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样东西。
一支黄杨木翻书杖，镶嵌着细小的珍珠贝母，显然是价格不菲的私人物品。
“这是我去年送给文森特的圣诞礼物……”
约翰的声音低沉下去，难以掩饰的痛苦，“昨夜，……我忍不住去整理他的一些遗物，想留个念想。”
“在他和乔舒亚常待的那个小客厅的沙发缝隙里，找到了这个。”
锦辰：“……”
这事闹的。
他沉默地接过那支翻书杖。
【真惨啊。】零滚滚在他脑海里再次轻声感叹。
“您将这交给我，是作为指认乔舒亚的证物吗？”锦辰端详着翻书杖，问道。
约翰看着锦辰，“您或许还不知道……文森特生前，其实从不看《神曲》。”
“他对天主教的信仰，远没有外界以为的那么虔诚，那本摊开在他面前的书……”
他深吸一口气，“是乔舒亚·克莱恩送给他的，在他生日那天。”
锦辰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光滑的木杖。
忽然，他看向约翰的西装外套，襟口稍稍敞开，里面马甲的领口上，别着一枚暗金色胸针。
锦辰的视线在那枚胸针上停留了瞬，略带疑惑地问。
“约翰先生，您为何会将胸针佩戴在西装内侧？这似乎不太常见。”
约翰愣了一下，下意识碰了碰那枚胸针，眼中闪过柔和与痛楚交织的情绪。
“这是文森特送我的……最后一件礼物了。”他低声说。
锦辰：“？”
等等……
他回忆起那天阿尔瑞克对埃莉诺小姐说的话。
——文森特的书桌底下有个暗格，里面藏着一枚黄金胸针。
——他会将黄金胸针送给他真正心爱的人。
【好家伙！】零滚滚一惊。
锦辰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他看向约翰，语气谨慎问，“您……具体是什么时候收到这枚胸针的？”
约翰疑惑，“大概是半个月前，他在书房里……私下交给我的。”
他察觉到锦辰神色的变化，追问道：“西里尔先生，这枚胸针是有什么问题吗？”
锦辰犹豫了一下。
他无法断定这枚暗金色的胸针是否就是阿尔瑞克提到的那一枚，贸然说出关于“心爱之人”的推断，在此刻显得过于残忍且不合时宜。
“或许是我多心了，”锦辰选择暂时隐瞒，“等我确认一些细节后，或许过两天再告诉您会更合适。”
他顿了顿，将话题引开，“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再多和我聊聊文森特少爷以前的事情吗？任何小事都可能对真相有帮助。”
追悼仪式结束后，人群开始缓缓散去。
锦辰才从花园返回教堂主厅，却发现阿尔瑞克并不在原地。
他询问了旁边正在收拾仪器的教堂执事。
执事恭敬地回答：“西里尔先生，阿尔瑞克探长被奥尔加伯爵请去庄园正厅谈话了，刚离开不久。
——
阿尔瑞克从庄园主厅出来，步下门前短短的台阶，寻找熟悉的身影。
他的目光掠过草坪，定格在不远处的花架下。
锦辰坐在花架下的白色长椅上，微微垂着头。
他膝上摊开笔记本，手指间夹着一支铅笔，专注地在上面的某一页写写画画。
阴郁的雨天，层层叠叠的藤蔓缝隙，青年安静坐在那里的模样，美好得像从古老神话书中走出的天使，让人不忍心上前打扰。
阿尔瑞克也注意到，不远处有几个年轻的女仆正假装擦拭着廊下的玻璃，却时不时看向花架的方向。
他心里微妙的在意感又不自觉地浮现出来。
阿尔瑞克朝着花架走去，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锦辰抬起头，转眸望来。
看清是阿尔瑞克，蔚蓝的眼里染上暖意和情愫，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
“阿尔瑞克，”他轻声说，合上了膝头的本子，“我在这里等你。”
阿尔瑞克走到面前，朝他伸出手。
锦辰握住，将柔软的侧脸埋了进去，又在掌心落吻。
“约翰找你做什么？”阿尔瑞克问，语气才缓和下来。
提到约翰，锦辰想起了正事。
他拉着阿尔瑞克在身边坐下，花架下的长椅并不宽敞，手臂和大腿不可避免地挨靠。
“对了，我正想和你说说他呢，”锦辰的语气认真起来，“阿尔瑞克，约翰不是凶手，这点我可以保证。他今天找我又提供了一些线索，我觉得很有价值。”
“你能保证？”阿尔瑞克绿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需要刻意维持的绅士温和险些挂不住。
才见过几次面？西里尔竟然就敢如此笃定地相信约翰·奥尔加？
这种信任让他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快，甚至泛起焦躁。
他微微向锦辰那边倾近了几分，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紧绷：“是吗？你和他……什么时候已经成为可以互相信任，私下交谈的朋友了，西里尔？”
锦辰疑惑轻哼，抬起眼眸，对上阿尔瑞克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么，唇角意味深长地弯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是呢，阿尔瑞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