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圆筒子房前停下,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布克港的夜总是来得格外早,尤其是四月份这个季节,潮湿的寒意能渗进骨头缝里。
车夫利落地跳下车座,为他们打开车门。
阿尔瑞克率先弯腰下车,在地面站定,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外套的衣领,没感觉到晚间的寒意,或者说,早已习惯这冰冷的东西。
马车里传来布鲁斯警长略显暴躁的声音,硬生生叫住了他。
“阿尔瑞克!”
阿尔瑞克微微侧过身,下颌线在朦胧的光线下显得冷硬。
“什么事,布鲁斯。”
布鲁斯显然憋了一路,半个身子探出马车车厢,眉头紧锁,直直地盯着阿尔瑞克的后背,非要从他身上盯出一个答案来。
“这一整天了!别告诉我你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说,你现在最怀疑的人是谁?”
阿尔瑞克转过身看他,近乎慵懒的语调反问。“那你呢,布鲁斯。”
布鲁斯的猜测终于有地方可以发泄,“约翰!当然是他的兄长约翰·奥尔加!没有比这更合适,更明显的人了!”
“是,他是表现得伤心欲绝,但那又如何?最终的利益者就是他!爵位、家产,现在可都落在他头上了!当然,”他语气急促地补充道,武断的肯定,“也没有别的人选了!”
阿尔瑞克听着,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仿佛在赞赏某位弱智学生,终于得出了最符合其智力水平的结论。
“很不错,布鲁斯,”他的语气讥诮,“你的头脑还是如此简单。”
一位狡猾又气人的绅士。
跟在后面的锦辰不由低笑出声,朝气得脸色发红的布鲁斯投去略带歉意的眼神,“还请别介意,警长先生。您知道,他的脾气一向如此。”
布鲁斯一口气堵在胸口,胡子又翘起来了,“阿尔瑞克!你这该死的……”
马车夫见怪不怪,不等警长骂完,便一抖缰绳,载着兀自气恼的布鲁斯扬长而去。
圆筒子房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温暖得多,多希小姑娘烧起了壁炉,就抱着书窝进房间里去了。
锦辰向后靠在橡木桌沿边,姿态放松。
阿尔瑞克脱下外套,随手挂在门边的黄铜衣帽架上,又倒了杯深琥珀色的烈酒,抿了一口。
“你怀疑是谁,”他看向锦辰,“乔舒亚?”
锦辰闻言,微微挑眉,“为什么这么问?阿尔瑞克,我表现出来了吗?”
不过,在经过今天的调查,尤其是在发现约翰其实是左利手后,心里的答案不再那么确定了。
阿尔瑞克端着酒杯,走向壁炉,“西里尔,你没有注意吗?”
“你今天看乔舒亚的次数实在太多了,若非你不怀疑他是凶手,难道……”
“……还能有别的解释?”
锦辰看着他这副难得带着点戏谑和探究的神情,随即失笑,蓝眼睛弯了起来。
“这会让你感到不高兴吗?阿尔瑞克。”
他懒洋洋的调侃,向后靠在桌沿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随意地搭在桌面上,略带侵略性却又放松的姿态。
“你多想了,西里尔。”阿尔瑞克打断他的话,略显警告地点了点锦辰的衣领,“不要影响我办案。”
“不会的。”
锦辰从桌边直起身,抓住阿尔瑞克的手指,暧昧又轻柔地摩挲几下,靠近他的耳边很温柔地说,“没有什么人能比您更加吸引我,探长先生。”
阿尔瑞克:“……”
真是够了。
阿尔瑞克攥住锦辰衬衫的前襟。
“我警告过你,”
他声音压低,“不要再这样。”
锦辰没有挣扎,顺着他的力道微微前倾,衬衫被扯得微微敞开,露出了好看的锁骨。
他的眉眼也染上忧伤,直视着阿尔瑞克的眼睛。
“我知道这听起来毫无道理,”锦辰的声音很轻,“……即便是天主,也无法改变我对你的感情。”
锦辰知道,文森特是天主教徒这件事,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给阿尔瑞克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以至于他直到现在心情都沉郁不佳,像压抑的火山。
果然,阿尔瑞克眼底的凶戾隐约显露,将锦辰压在了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感情?我们才认识多久?你了解我吗?西里尔!”
“我知道没什么道理,但我无法控制我对你的心意,我愿意做任何事,阿尔瑞克,我早就爱上了你。”
阿尔瑞克愣住了,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这样的告白……这样充满爱意的眼神,蕴含的感情太浓烈,浓烈到的阿尔瑞克到了嘴边的,更伤人的呵斥,又硬生生堵了回去。
仿佛任何粗暴的质疑,都会是对这番告白的亵渎。
他攥着锦辰衣领的手指关节捏得咯吱作响,胸膛微微起伏。
“是吗?哦!那你该怎么证明呢?”
“当然可以……”
锦辰低声重复了几遍阿尔瑞克的名字,用鼻尖轻轻蹭了蹭阿尔瑞克颈侧的皮肤。
紧接着,轻柔的吻落在了阿尔瑞克的嘴唇上。
轻轻触碰,舔咬,即使是再迟钝再抗拒的人,似乎也能从这样温柔的动作里,感受到滚烫赤诚的真心。
他们的呼吸不可避免地交缠,纷乱而温热,拂过彼此的脸颊。
锦辰额前有些散落的发丝垂落,扫在他的眼尾,稍稍遮住蓝色眼眸,绝艳深情。
阿尔瑞克攥着衣领的手指松开了几分。
锦辰的吻触动了他的心脏,那里面包裹着太多他早已遗忘或刻意忽略的感情。
于是阿尔瑞克并不满足这样纯情的吻,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用力揽住锦辰的后腰,扣住了他的后脑勺,重重地吻了回去。
牙齿磕碰,含住下唇近乎粗暴地吮吸啃咬。
力道之大,很快让两人的口腔里都弥漫淡淡的铁锈味。
他的绿色眼眸睁着,里面却不带多少情欲,却晦暗得让人心生征服欲。
锦辰的眉梢轻动,眸底的笑意明显。
随即像是彻底沉溺其中,温顺地将所有主导权都交给了阿尔瑞克。
他像是激烈的吻弄得有些承受不住,眼尾迅速浮现动人的薄红,呼吸变得温暖而湿热,凌乱地洒在阿尔瑞克的脸侧。
他的指尖无力又紧紧地抓住阿尔瑞克的肩膀,将挺括的衬衫面料抓揉出一道道凌乱的痕迹。
整个人透出被蹂躏后的,颓靡而又性感的气息。
这无疑激起了阿尔瑞克心里极为罕见的怜悯。
他扣在锦辰后腰的力道稍稍放缓,有些生硬地抚摸着他微微颤抖的脊背。
这大概只能在白日里得到的,极其稀有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