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闲区的音乐声比走廊更响,鼓点敲击着耳膜,空气里混杂着昂贵的酒水,甜腻的香水和人类荷尔蒙的味道。
叶录似乎想把在周承均那里受挫的情绪发泄出来,和朋友玩闹得更放开,又叫了几轮酒。
几杯烈酒下肚,说话也更加口无遮拦。
“哼,有什么了不起……今晚我一定要想办法和周总说上话。”
“就是,录录你哪点不好?我看你肯定可以。”
叶录身边的青年说,“听说周总家里那个,就是个出不了门的病秧子,常年咳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
“到时候,录录你这么年轻漂亮,说不定真有机会。”
他们不仅自己玩闹,还和附近过来搭讪的,看起来同样无所事事的陌生人喝酒调笑。
锦辰盘旋在嘈杂浑浊的空气里,觉得这里的味道让他极其不适。
人类的欲望和情绪赤裸而混乱,像被搅浑的污水,比不清理的沼泽还要肮脏。
他还是想回老婆身边,气息干净又舒服,让他安心。
【到关键剧情点再叫我。】锦辰对零滚滚说,准备缩回梁延泽身边。
【等等!】零滚滚说,【已经到啦,就是现在,宿主准备!】
话音未落,只听哐当一声,刺耳的脆响。
喝得满面红光,浑身酒气的壮汉猛地摔碎了手中的酒瓶,玻璃渣和泡沫酒液飞溅一地。
他一把粗暴地抓住叶录的手腕,满脸横肉因愤怒而扭曲,粗声吼道:“妈的,小贱货!给你脸不要脸!刚才不是还对老子笑得很浪吗?陪老子喝一杯怎么了?再陪老子睡一晚又能怎么样?装你妈什么清纯!”
叶录吓得脸色惨白,手腕被攥得生疼,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
他用力挣脱开来,声音发颤,“你、你放开!神经病!”
说完,起身就慌不择路地往外跑。
【就是这里,】零滚滚摇头晃脑,【原剧情他慌不择路跑出去,就会正好撞进的周承均怀里,经典英雄救美桥段。】
与此同时,包厢内。
酒过三巡,正事基本谈妥,接下来的多是闲聊和拉近关系的环节,气氛放松了不少。
梁延泽预防各种意外发生的神经,也终于得以稍稍松懈。
而一旦放松下来,某些被刻意压下的念头就浮起。
比如……刚才锦辰为什么那么关注叶录,甚至看到他进了包厢,都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跟过来粘着。
那怪物平时不是最黏人,最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贴在他身上的吗。
但不管怎么说,这场没有那团黑雾在身边捣乱,没有发生任何光怪陆离意外的高端商务应酬,让他隐约找回了过去那种一切尽在掌握,冷静高效,平静无波的感觉。
手腕和颈后没有被冰凉的黏腻缠绕,耳边没有聒噪的意念打扰,似乎……也还不错。
这本来就是他最熟悉和擅长的工作状态。
可为什么,心里那点莫名的发堵感,并没有随着环境的正常化而消散,反而变得更明显了,甚至有点空落落。
梁延泽垂下眼眸,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里面琥珀色的液体,试图剖析莫名反常的情绪。
是因为怪物可能对别人产生了兴趣?
不,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他应该感到轻松才对。
梁延泽呼出一口气,试图将杂乱无用的念头甩走。
如果那怪物能就此转移目标,放过他,回归正常的生活,当然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他本该求之不得。
这么想着,梁延泽却下意识地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带着灼热的温度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刺激感,却没能浇灭心底那点莫名的烦躁。
这时,梁延泽看到周承均起身往外走,他收回思绪,随口问旁边的刘邹,“周总去做什么?”
刘邹笑了笑,低声道:“还能干嘛,赵总的例行查岗电话呗。周总得去找个安静地方好好汇报工作。”
梁延泽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忽然,他又想起那团还在外面不知哪个角落晃荡的黑雾,心下莫名一紧。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我出去看看,这里人多眼杂,怕周总那边有事。”
像是为自己突然离席找到了完美且合理的借口,梁延泽快步跟了出去。
走廊里,周承均正拿着手机,贴在耳边,语气是外人难得一见的耐心和温柔,“我知道,小棠,我没喝多少酒,真的……嗯,好,待会儿就回家了……保证,我不开车,让小刘开,他没喝……”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想绕过音乐嘈杂的休闲区,往更僻静的露天阳台方向走去。
周承均全神贯注在电话上,压根没注意旁边休闲区传来的骚动。
还是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梁延泽耳尖,先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争吵声,以及慌乱的奔跑脚步声。
他警觉地抬眼望去,正好看见叶录脸色苍白,满脸泪痕,慌不择路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埋头冲过来,还不断惊恐地回头望,根本顾不上看前面的路。
而叶录身后不远处,满脸怒气、身材高大的壮汉正骂骂咧咧地追过来。
梁延泽往周承均身前挡了挡,又看见黑雾也跟了过来,雾气翻滚,蠢蠢欲动。
锦辰到底在干什么,梁延泽皱了皱眉,心想。
锦辰本来想让叶录跑着跑着就“不小心”摔下阳台,这可是四楼,可不信这个人类会没事。
可眼看着老婆突然出现,叶录就要直直地撞进……他老婆的怀里。
这绝对不可以!
追在叶录身后的壮汉脚下突然一滑,像是踩到了凭空出现的泥泞,狼狈地向前扑倒。
而同时,叶录只觉得偏向侧方的力量猛地拽了他的胳膊一下,带得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偏离身体,朝旁边灯光更暗的岔口走廊拐了进去,然后重心全失,摔在了厚软的地毯上。
一时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正全神贯注讲着电话的周承均被身后接连的动静打扰,疑惑地取下耳机,扭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皱了皱眉,“什么声音?摔东西了?”
梁延泽看着那团黑雾也消失在昏暗的走廊转角,又瞥了眼地上正骂咧咧试图爬起来的壮汉和闻声赶来的会所保安。
他面上不动声色,语气是一贯的冷静平淡,回答道:“没事,周总。好像有人喝多摔了一跤,保安过去处理了。”
周承均对这种场合常见的小插曲并不在意,继续对着电话那头温声道:“没事,小棠,别担心,不是我们这边……嗯,我这就去阳台……”
他边说着,边继续朝着阳台的方向走去。
梁延泽却没有再跟上。
他站在原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锦辰消失的走廊转角,看了几秒,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又走了过去。
梁延泽想知道,那团不省心的雾气,到底在搞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