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昙亦没有想到，居然真的能伤到这只太过恶劣的恶鬼。
可意料中复仇的爽快并没有出现，反倒有种不知所措的难受蔓延在心中。
“真狠心啊。”
锦辰淡淡低喃，晦涩眸光凝着夏昙，完全没去管被紫气灼伤的血痕。
恍惚间，夏昙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让原本就过于难受的心脏更是猛地收缩，酸痛感蔓延四肢百骸。
夏昙跪坐在锦辰对面，神色有些空白的回视锦辰，忽而伸手又摸上锦辰的肩膀。
“很疼。”锦辰适时抱怨。
锦辰眉头微微蹙起，甚至有点像是受了什么打击，阴郁深邃眉眼浮现感伤，又轻飘飘叹了口气。
“你真的想杀了我吗。”
夏昙无措眨了眨眼，漆黑瞳孔微移，盯着锦辰伤心的模样。
自己死在这只恶鬼手里。
本就应该恨的。
可为什么这么难过。
心里好痛。
夏昙还未回神，下意识用指尖轻触血痕，又怯怯抬眼去看锦辰，最终咬了咬唇，挪了回去。
在锦辰明面上伤心，实则暗含兴味的目光中，夏昙近乎遵循本能地缓缓低头，啜吸掉伤痕流出的鲜血。
这个姿势，像是他自愿依偎进锦辰的怀中，体型差距显得夏昙越发清瘦。
锦辰的恢复能力很强，片刻间伤痕就逐渐修复，只剩下淡淡的浅色疤痕，有些刺眼。
夏昙又抬眼望向锦辰，有些不开心地问：“为什么不说话，你很生气吗。”
这句话问出来，锦辰明显察觉到夏昙体内神魂不稳，属于怨魂的那部分有抽离的现象。
可夏昙也肉眼可见变得很疲倦。
恐怕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锦辰从床头抽出两张湿巾，随意擦了擦被血浸湿的衣领，把安分下来的夏昙从乱糟糟的床上抱出来。
“没生气。”
锦辰往侧卧走去，低头看他一眼，懒洋洋道：“不过你再不听话，那就不一定。”
夏昙：“……”
有点害怕。
夏昙抿了抿唇角，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好像所有的事都变得不太一样。
他对这只恶鬼竟然丧失了杀意……准确来说，是割裂。
夏昙没法把现在的锦辰，和之前女绞杀他的那只恶鬼联系起来。
可是想到此前种种，夏昙又觉得很委屈。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搬进来这个房子，就要被恶鬼无限度地欺负，那些伤痛和恐惧永远无法磨灭。
夏昙肩膀瑟缩着，悄无声息落下好多眼泪，被放在侧卧床上时才被锦辰发现。
“又在哭什么。”
锦辰擦了擦他的眼尾，嗓音无奈却带着极深的宠溺，那些阴郁鬼气被收敛得太好，让夏昙一丝一毫都感受不到。
夏昙没来由地更委屈了。
侧卧窗帘紧关着，没有开灯，很黑。
但他们如今都是鬼，倒是丝毫没有影响。
夏昙流下的泪仿佛裹挟着恨意，顾不得心中的割裂感，呜咽声凄厉又刺痛。
“为什么要杀我……”
锦辰怔了怔，紧紧抱住颤抖的夏昙，轻揉着他紧绷蜷缩的后颈，“不是我。”
“夏昙，我不会杀你。”
夏昙还是哭个不停，却又无法抑制对这个怀抱的眷恋，干脆直接埋了进去，哭得极其崩溃。
“乖宝受了好大的委屈。”
锦辰低着头，轻轻吻着夏昙的眼尾，含糊不清道：“但是他死了，你不要怕。”
夏昙哽咽声顿止，还没来得及探究锦辰话里的意思，突然敏锐察觉到属于人类气息地闯入，漆黑瞳孔阴森盯了过去，仿佛能穿透门板。
锦辰也有所察觉，往主客厅的方向看了眼，轻拍夏昙的脊背，“没事，我去看看。”
望着锦辰的背影离开，夏昙无所适从地蹙起眉尖，掀开被子。
——
按响门铃的人称得上是不速之客。
除却锦辰刚告别不到四个小时的钱小矜和周涞，还有主角攻靳宿，以及两个玄学领域领头大师。
“谢大师，孙大师。”
周涞知道锦辰不太认识他们，小声提醒。
锦辰轻飘飘挡在门口，鬼王阴气散开，极其危险。
“有何贵干。”
他们非常警觉地感受到敌意，当下钱小矜和周涞立刻对视了眼，又看向另外三个人，很明显锦辰的敌意是对他们的。
谢大师先行开口：“我们已经收到了你签下的协议，原本是应该相安无事，任由你在人类社会生活。”
“但很可惜，今天下午我们突然接到靳家子弟的举报，怀疑你将人类炼化成鬼。”
此话一出，还没等周涞两人帮他解释，锦辰先不咸不淡扫了眼靳宿，短促笑了声，“是吗。”
怨魂回归不到半天，甚至没出过门，这主角攻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靳宿仍旧是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甚至还有闲心对锦辰回笑，完全就是胜券在握的状态。
“签订协议不容易，鬼王不如让我们进去看看。”
如果事情属实，有靳家带头，恐怕整个玄学领域和锦辰又会对抗起来。
钱小矜翻了个白眼，心想怎么可能，几天前她才替夏昙渡了紫气，怎么会突然变成厉鬼，简直是最荒谬的猜疑。
但很快，钱小矜就被陡然出现在锦辰身后，阴森森盯过来的夏昙吓了一跳。
周涞比她的反应更快。
“我的妈呀！鬼！”
周涞当即就想抽出法器，碍于锦辰的面子硬生生忍了下去。
“不是兄弟你……”
你老婆怎么突然就变成鬼了！
就算是鬼王也不能这样子吧！
夏昙的注意力只在一个人身上。
“靳宿。”
脑海里多出的记忆告诉夏昙，眼前这个捉鬼师，他那所谓好友的男朋友，就是引诱恶鬼杀死他的罪魁祸首。
夏昙周身溢出仿佛无声无止的阴气，猛地便他冲了过去，却在半道上被另一股力量拦住，下一秒就被锦辰揽在怀里。
“想杀了他？”锦辰漫不经心搂住夏昙的腰身，低声宠溺问。
“杀了他。”
夏昙重重出声，指尖攥住锦辰的衣领，目光近乎直白地盯着锦辰的眉眼，“是他害死了我。”
“好啊。”
锦辰仿佛感受不到两个法师抽出的法器，旁若无人般按了按夏昙肿起来的唇，“乖，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