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个阴天，此刻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沙沙响，房间内也只剩下这个噪音。
保镖都被江娓赶到外面候着，十几平方的空间里，只有他们四个人，克里斯蒂安的话语仿佛还有回声，在他们的耳边旋转。
初姒鼻间全是他身上的血腥味，这些气体像一张网，将她全身笼罩，强行拉着她坠入他的世界。
不可否认，克里斯蒂安的话很有煽动性，初姒跟他对视着一眨不眨，关程宴最先发觉到初姒受他蛊惑，立刻甩开克里斯蒂安抓着初姒的手，将初姒拉回来：“别听他的鬼话！”
江娓也连忙将初姒扶住，忌惮地看着克里斯蒂安，他那疯狂又兴奋的神情真让人害怕。
克里斯蒂安跌坐在地上，看着他们，笑：“啊，我好像是有点太唐突了，但是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浪费了，图南氏随时可能行动。”
初姒定下神，拍拍江娓的手让她别担心，又径直走到克里蒂斯安面前：“行啊，那你说说，要怎么毁了图南氏？别告诉我，你只是打打嘴炮，还没完整句话吧？”
克里斯蒂安抬起眼，他的美瞳去掉了，现在是他本来的眸色，幽幽一片海水蓝。
“小伯爵，你应该改行去当传销的，我差点就上钩了，而且我还真不信图南氏……”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讽笑一声，“什么图南氏？司徒家的家传里清清楚楚写着，他们两百年前就被除名了，少蹭满洲八旗的热度，欺负人家大清早亡了没办法诈尸跟他们算版权费吗？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在场唯一的图南氏关家人——关程宴：“……”
初姒一字一字地说，“我不信关家能只手遮天到这个地步！”
克里斯蒂安慢慢道：“当然不是每一次蛰伏都能获得成功，但十家公司，还是能拿下两三家的吧，你凭什么觉得你们是另外的十分之七八，而不是那十分之二三？”
他靠回床沿，一条腿拉伸，另一条腿支着，手搭在膝盖上，似笑非笑，“人生第四大错觉就是，总认为自己就是例外的那个，殊不知，你恰恰就是被挑中的那个。”
“我可以告诉你几家公司，你自己去查，查它们为什么突然改名换姓？是正常的商业变更，还是幕后老板已经换了人？我们再赌一把，图南氏……好吧，听你的，关家，关家想进大陆市场，你猜，会拿谁当垫脚石？”
“……”
初姒磨磨后槽牙，不得不承认，比起神神鬼鬼，直白地剖析阴谋诡计，更能让她忌惮。
毕竟放眼整个京城，戚家戚氏、谢家东屿、王家银云、沈家沈氏，都是赫赫有名，被关家盯上的可能性非常大。戚淮州身边有一个宋珊是内奸，难保别家没有这样的“炸弹”。
这次是戚淮州，下次又会是谁，她想都不敢去想。
初姒呼吸很轻，房间里的血腥味就像图南氏，令人憎恶，却又是无孔不入。
她舔了下嘴唇，哂笑：“你早拿这个跟我们谈判不就好了，何必又是编造谎言又是装神弄鬼？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不敢相信，我怕你所谓的合作又是一个阴谋，骗我主动跟你走，然后把我卖给关家。”
克里斯蒂安便展现出他的真诚：“以前是我冒犯了，我道歉，但这次我是真心的，否则我给戚先生下的就是剧毒，也不会留着宋珊，等你们去发现。”
“那么问题来了，”初姒抬抬眉梢，“宋珊，她不是关家培养出来的吗？为什么会听你的吩咐？”
克里斯蒂安搁在膝盖上的手，随意地摊了一下：“因为她的孩子，我替她‘照顾’着。”
？
宋珊不是未婚吗？什么时候有的孩子？初姒皱眉，但如果是这样，确实能要挟宋珊听命于他。
初姒扭头看关程宴：“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关程宴瞥了眼地上那个低垂着头，强撑着清醒的男人，再看回初姒的脸，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必要再遮遮掩掩了。他“嗯”了一声：“我也在查这个。”
克里斯蒂安抬眸：“查什么？‘炸弹’的名单？”
初姒的声音几乎和他叠在一起：“你为什么查？”
江娓注意到，关程宴第一眼看的是克里斯蒂安。
克里斯蒂安仰了仰头，笑了起来：“花木兰小姐，你信他还不如信我，他是关家的人，既得利益者，他为什么要反对关家？我还从来没见过，有人会嫌家里给的太多。”
虽然克里斯蒂安很讨厌，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些道理，关程宴这个纯纯的关家人，有什么理由反对关家？
“你跟关家有什么矛盾吗？”初姒便问。
关程宴顿了顿，明显是有所保留地回答：“我由始至终，都不赞同图南氏的继承人，一生都要被困在雪山的规矩，我跟你母亲一直有书信往来，我也不会伤害你和Iris。”
克里斯蒂安轻笑，笑关程宴这话说得，可信度真低：“花木兰小姐，是不是对比起来，我更可信？”
“少五十步笑一百步了，”初姒倒是问，“那你呢？你跟图南氏又有什么仇？合作的基础是坦诚相待，我连你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怎么敢跟你合作？”
克里斯蒂安说：“你就当我是为了初栀。”
初姒指着关程宴：“你喜欢的不是他吗？”
关程宴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克里斯蒂安笑出了声，也不知道是真心话还是纯粹想恶心关程宴，提高了声音：“我就不能两个都喜欢吗？”
关程宴抬脚踩在他的肩膀的伤处：“嘴巴放干净一点。”
克里斯蒂安吃痛，吸了口冷气，腰弓了起来：“花木兰小姐，你、你让他们先出去，我们单独聊、聊聊。”
初姒没动：“不行，我怕你挟持我。”
克里斯蒂安抿了口气：“你可以跟他借副手铐，把我铐起来。”
关程宴加重脚下的力道，灰蓝色的眼眸暗沉沉的：“你又要玩什么把戏？”
克里斯蒂安疼得痉挛，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现在是进气多出气少，他抓着关程宴的脚，想将他推开：“……弟弟，你怎么总对我这么狠心？”
初姒也想教训克里斯蒂安，但他现在确实还不能死，她拉开关程宴：“你们先出去。”
关程宴蹙眉：“你别轻信他的话。”
初姒平静道：“我不会轻信任何人的话，尤其是跟关家有关系的人，你大可以放心。”
“……”
关家本关那张漂亮的脸上，生动演绎出什么叫欲言又止，难以启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叹气出去。
当然，也没忘记让人用手铐将克里斯蒂安的双手，都锁在床头，让他动弹不得。
江娓也出去了，初姒坐在椅子上：“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