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叶尽染自己安慰自己。
她和秦良夜相处的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了解秦良夜面部的表情语言。
秦良夜刚才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认真，十分认真，是平常都见不到的认真状态。
叶尽染之前对孩子的期望有多大，现在就有多落空。
她一直幻想着，孩子在出生之后，应该给他穿什么样的小衣服，应该推着哪一种婴儿车，车上需不需要挂逗孩子笑的挂件。
想得很细致，也很繁杂，都是些生活中的琐碎，但确是叶尽染想要体会到的生命传递。
秦良夜刚才告诉她，自己根本没有怀孕。
叶尽染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自己服用过治疗心理疾病的药物，又经过打斗和麻醉药的注射，这些说不定就会对胎儿造成损伤，从而被迫失去。
面对这种不得不做出选择的生离死别，叶尽染觉得还是从未得到过比较好。
可是叶尽染的心中，又觉得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可以平填失去的遗憾。
从未得到的虚假繁华，是最让人觉得遗憾。
叶尽染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句：“没有么？那也挺好。”
可不是挺好？
如果自己没有怀孕，厉庭深也不用如临大敌一般，逼迫自己去医院做手术，更不会让自己做出后悔的决定。
厉庭深……
今天去医院做产检，厉庭深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收到了伤害，被秦良夜救走了？
叶尽染急忙向秦良夜问道：“深哥还在医院等着我么？”
秦良夜愣了愣。
他本来预估到了叶尽染或许会哭，会闹，会让自己给一个真相。
可是叶尽染只想知道，厉庭深现在的情况。
秦良夜心中火气起来了，语气变得很差：“那谁知道，他要是连你读看不好，那就别看了。”
“在医院等一辈子去啊，干等着能怎么样？”
叶尽染忙劝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秦良夜打断了叶尽染的话，说道：“我都明白，你心疼他。但是叶尽染，你也不看看，这段时间一直为你奔波的人究竟是谁，厉庭深都为你做了什么？”
“只不过陪你做一次虚假的孕检，你就对他念念不忘了？”
秦良夜真的是很不客气了。
他心里也气，怎么叶尽染要时时刻刻惦记着厉庭深，管都不管自己是否为她付出？
如果叶尽染不领情，自己还需要继续吗？
叶尽染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竟然让秦良夜如此生气。
她怎么会不知道，到底是谁在为自己付出？
叶尽染想要劝几句秦良夜，可是却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合适的立场，再去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让人伤心了。
叶尽染沉默了。
屋子里奇异的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秦良夜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我让道格医生和司评过来，给你解释病情。”
秦良夜说着就要离开，叶尽染低着头，开口说道：“不用他们，我自己也能明白。”
秦良夜停下了脚步。
“我的症状，无非就是呕吐和气味敏感，但是那一阵我服用的药物，正好有这方面的副作用。”
“试纸条……我的药物里面有激素，也是会影响结果的。”
“至于验血出来的结果，只要我自己去细细想想，就知道对方给我一个虚假的时间范围。”
叶尽染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
“两个月，他说我有两个月的孕周，这段时间，我俩厉庭深的面都没见到，都跟你在鹤洲，怎么可能怀孕呢？”
所有的细节，都不值得推敲。
只是对方拿捏住了叶尽染对孩子的渴望，所以才会迷惑了叶尽染的心。
这是一张巨大的网，想要罩在叶尽染的头上，让她困在中间，只能任人鱼肉。
网被刀划破，而秦良夜则是那一把利刃。
叶尽染都看得明白，只是为了生活再装傻，再蒙骗自己。
叶尽染觉得，这样生活或许会更加好过，但是真实的状况铺天盖地掩埋了她的希望，才知道现在有多么绝望。
叶尽染知道自己做错了，然而现在已经牵扯了太多。
“对不起，谢谢你。”
叶尽染对秦良夜十分诚恳的道歉后，又道了谢。
秦良夜听到叶尽染这么冷静的分析，叹道：“你什么都知道？”
“原来不知道，现在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想明白了。”
叶尽染一脸微笑看着秦良夜。
“幸好，我还没有跟我妈妈讲，不然，我可要怎么给她解释呢？”
秦良夜看到叶尽染的笑容，心中生出无限怜惜。
“染染你啊，什么时候可以再自私一点？”
叶尽染歪着脑袋，自嘲道：“我都这么利用你了，还不够自私吗？”
“你那是恋爱脑，还算不上自私。”
秦良夜也笑起来。
两个人刚才剑拔弩张的氛围，突然缓解了下来。
“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叶尽染问道。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怀孕。”
秦良夜老实地回答道：“一开始我也吓着了，后来琢磨了一下，应该不会。”
“但是你怎么都不告诉我，还说要帮我承担下来？”
秦良夜有些怜惜地拍了拍叶尽染的脑袋。
“看你高兴的样子，哪里舍得。”
他舍不得让叶尽染知道真相，更舍不得让叶尽染接受真相带来的苦楚。
能多开心一天是一天，虽然迟早都要说，但是至少让叶尽染每一天都保持一个好的心情吧。
“怀孕这件事情哪儿能掩盖的住，其实我当时想的是等你产检的时间，就直接来道格这里，让他给你上上课。”
秦良夜的想法没有错。
一个医生或许会配合，但是不可能所有的医生都会配合。
只要叶尽染换一家医院，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而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让叶尽染还没有察觉之前，就立即下手。
叶尽染心中复盘着一切，她几乎可以才出来所有人的目的。
包括一开始医生的报告，到后面更换了人，要用手术刀结束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