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却笃定的瞳眸，眼前的老人用温和的目光望着克里斯，就好像在打量一个投奔自己的远房亲戚似得。
“看来乌尔班主教在信里提及在下了？”克里斯的回应不卑不亢，就这么好奇地直视着教宗格里高利。
从见到格里高利的第一眼起，克里斯就察觉到了对方身上完全没有一丝圣域强者该有的气息。圣域之间能够相互感应，即便相距十多英里，也能彼此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但是显然，格里高利是个例外…他就像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耄耋老人，就连眼神都依然浑浊不清。只是克里斯并不怀疑教宗的实力，所以，他很好奇。
可惜克里斯并不知道，格里高利此刻也同样感到好奇。
因为…
克里斯身上，同样感受不到圣域的气息。
“呵呵呵…不，并没有。乌尔班阁下只是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向天父忏悔了自己的罪孽而已。”格里高利露出平和的微笑，闭上眼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了克里斯。
虽然目前掌握的单词并不多，但克里斯还是在信纸上瞥了几眼，依稀能看出些许零散的内容。
没有痛心疾首的悲呼，也没有愤怒与恐惧，只言片语的段落里，乌尔班用十分淡然虔诚的口吻，讲述了自己曾犯下的过错。只可惜，大量内容克里斯依旧看不懂。
“值得他将这份忏悔信托付的人，必然是我和天父都能信任之人。”格里高利像是看出了克里斯心底的疑问似得，抬起眼皮缓缓扭过头去，只是注视着掌心的那枚指骨圣物。
“原来是这样…”克里斯将那封信折好，“虽然乌尔班主教的风评并不怎么好。但至少我相信他的信仰是坚定的。”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哈哈哈。”格里高利一扫刚刚的颓然落寞，忽然笑了几声，“还不知该如何称呼阁下？眼下教廷正面临一场劫难，不知…”
“亚托克斯。”克里斯迅速出声打断了教宗那拉长的语调，“我正是为此事而来，不过我并不是为你和教会做事，而是…有个可行的交易。”
克里斯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按照乌尔班的思路，大概是想要借助这封信让教宗信任自己这个送信之人。而后便能很顺理成章地让自己替代将死的乌尔班，替教宗做事，解决那些教会内的敌对势力。
原本克里斯也确实打算混进教会，多收集些情报，然而与那位圣女珍妮的见面却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交易？你…你怎么能？这可是教宗陛下啊…”格里高利还未开口，一旁的摩西便睁大了眼睛，但考虑到克里斯先前展现的实力，老滑头摩西又不得不说得委婉许多。
“嗯，那就这样如何？”克里斯并没有在意摩西的态度，他依旧平视着格里高利，而后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刹那间，摩西忽得下意识打了个冷颤，然而周围却并没有任何事发生。只见克里斯和格里高利就这么站在相距锻造炉数米的位置，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摩西紧张地将手摸向武器，要是那位亚托克斯真要对教宗陛下不利，那拼了命也要阻止他，
然而这古怪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老态龙钟的教宗忽然开口轻笑起来。
“老了啊，看来我真是老了。亚托克斯阁下，刚刚是我失礼了。我接受你的提议，所以是什么样的交易呢？”
答应了？教宗居然答应了这么无礼的要求？？摩西迟疑地望着格里高利，又不时偷瞄下克里斯，但见双方没有打起来，他也总算松了口气，毕竟人可是他带进来的。
“不久之后的血脉祝圣仪式，是教会腐败糜烂的产物，你是被自己人给架空了。表面上看…确实如此。”克里斯并没有闲谈乱扯，而是直接切入正题，“但实际上，这一切的推手，恐怕并不是那几位有野心的主教吧。”
“哦？那亚托克斯阁下，你觉得是谁在背后指使呢？”格里高利挑起眼角，露出了十足的玩味与兴趣。
“魔族。”克里斯停顿了片刻，“确切来说，是傲慢的统帅，现任魔王路德维希。”
无视了一旁满脸震惊的摩西，克里斯也没有卖关子的打算，“那位到处巡游的圣女珍妮身上，有魔气残留的痕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是叠加了某种心象的封印，只可惜在下才疏学浅，看不出什么端倪。”
“不过我有幸和那位魔王有过一面之缘，恰好知道他是个操控心象的老手，尤其是…别人的心象。”克里斯脑海中浮现出当日与路德维希战斗时的情形，对方手里的那柄匕首，能够十分轻易地切割、攻击心象本身。
路德维希是克里斯见过的唯一能够对心象结界动手的人。珍妮身上的封印，有没有可能会是魔王设下的呢？
从见到希拉时，克里斯就感到奇怪，为什么精明的魔王会派一个不靠谱的龙女去和勇者交涉。而且路德维希当真对自己还活着的事情毫不知情吗？
克里斯才不会那么单纯。
希拉或许没有骗自己，但实际情况很可能是那个笨蛋也一无所知。
魔王路德维希，在谋划着什么。
“不错的推理！嗯…你说的大多没错，珍妮身上的情况我很清楚。”格里高利苦笑一声，算是认同了克里斯的说法，他抬起手轻轻抚在胸口，深深叹了口气，“那日黎塞留等人带着新任圣女来面见我时，正是珍妮身上的封印突然爆发，才破坏了我的心象。”
“那种攻击太过恐怖，差一点…差一点我的心象就要崩溃消散了，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路德维希。呵呵，如你所见，我现在只能躲在这种地方苟延残喘，教会…目前已经被黎塞留接管了。”格里高利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却并没有愤怒或后悔，只是平静地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情一样。
“既然教宗陛下已经有所体会了，那么谈话就很简单了。”克里斯有些吃惊于教宗居然是受了重伤才躲在这处矮人遗迹的，但嘴上却丝毫没有停顿。
“合作吧，联手对付那位无法战胜的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