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少叙。
在楚王离开之后,晋王殿下开始在心中合计如何完成对方交代的任务。
“大哥,我需要你的帮忙。”只是盏茶功夫,晋王殿下已经有了一个相当不靠谱的计划:“一会儿你进太极殿的时候,能主动摔一跤不?”
“啊?”此刻的太子殿下,原本正在思考该如何贪墨掉本该属于李象的那一箱金子——那是楚大王留给好大侄的压岁钱。
“啊什么啊?”晋王殿下见大哥这副呆呆的模样,不由没好气道:“就这么决定了,一会儿进殿的时候,你装作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跤,然后我先是当众取笑你,接着又去扶你,你直接甩开开我的手臂,接着阴沉着脸拒绝所有人的帮助,一瘸一拐地去到属于你的席位上,这样就成了。”
“你小子……”听完弟弟的谋划,太子殿下不禁愈发疑惑了:\"你这是整的哪一出啊?\"
“钓鱼啊。”李治闻言眨了眨眼睛:“我可是此中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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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天色渐暗,宫中变得通火通明,太极殿外,姗姗来迟的太子殿下和晋王殿下,一路有说有笑,直到哥俩在进入太极殿时,腿脚不便的太子忽然就一个不慎,直接摔倒在地。
他这一摔,自是引得殿中文武百官纷纷侧目,而坐在龙椅之上的李二陛下,见状直接站起了身:“承乾——”
“——哈哈哈哈……”晋王的嘲笑,自是比李二陛下的关心来得更快:“大哥,你这一上来就给父皇行大礼,这论争宠,谁也争不过你啊……”
“李治!”李二陛下闻言当即暴怒道:“你给朕住口!”
“父皇……我跟大哥开玩笑呢……”李治闻言赶紧讪笑着小声解释了一句,接着见大哥面色不虞,于是赶忙上前准备搀扶对方。
结果他刚伸手架住对方的胳膊,就被其一把甩开:“孤自己能行!”
得……
众目睽睽之下,晋王殿下脸上的神情从震惊,到愤怒,再到难堪,最终又化作一声委屈的呜咽:“大哥……我错了……”
听闻此言的太子殿下,压根就没搭理对方,只见他独自艰难起身,接着一瘸一拐地走到属于他的位置坐下,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彼时整个太极殿,鸦雀无声。
大伙都有点儿懵:太子殿下和晋王殿下……这兄弟俩往日里感情不挺好的么,怎么突然就……
好像也不突然哈……
嗯……
说实话,晋王殿下也是够欠的——身为弟弟,哪能这般嘲笑兄长呢?
你以为你是楚王啊?
不得不说,在‘风评被害’这一块儿,楚王殿下别说躺地上,他就是把自己埋泥里,长安的诸公也能“大力出奇迹”,将他从土里铲出来,然后再抛飞。
言归正传。
在经历了这么一段小小的插曲之后,原本热闹的宴会,气氛便多了些凝重。
不过,在李二陛下举起酒杯,说了些关于“国内风调雨顺,域外万邦来朝”,以及“回首辉煌过往,展望更好未来”的场面话,百官们自是同样举杯,高呼“为陛下贺,为大唐贺”,然后就开始喝起来了。
而酒过三巡后,武将们就开始进行他们最热衷的活动——角抵。
只见鄂国公尉迟敬德三两下脱了外袍,便招呼起还在啃羊排卢国公程咬金,示意两人比试一场。
而后者自然亦是乐意之至,直接丢开羊排,起身越过身前案几,闪亮登场。
于是,唐俭见状便解下腰间玉佩,表示要押卢国公胜。
而另一边,英国公李绩则是同样以玉佩压制,只不过他要押鄂国公胜。
这下,气氛就起来了。
就连李二陛下都有些跃跃欲试,只见他开心地挥舞着拳头,要为两位爱卿加油。
但如果有眼尖之人往李二陛下身侧瞥一眼,就会发现太子殿下依旧板着一张脸,对眼前的热闹熟视无睹——无数美味佳肴摆在他的案前,可他并没有动筷子,只是一个劲地自斟自饮,这架势,任谁都清楚,他心里不痛快。
而同样心里不痛快的,还有晋王殿下。
可他并没有像大哥那样,摆出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姿态,而是主动端起酒杯,与几位长辈敬酒。
从任城郡王李道宗,到河间郡王李孝恭,再到……赵国公,长孙无忌。
“舅舅,稚奴祝您身体康健,万事胜意,福禄永寿,官运亨通。”此刻,本来还在悠闲观看场中角抵的赵国公,被这突如其来的贺词以及敬酒之人给吓了一大跳:“晋王殿下?”
“舅舅……”正所谓“酒到三分醉,演到你流泪”,此刻刚好有了三分醉意的李治,在来到长孙无忌身边坐下后,似乎也有些失去了理智:“以前是稚奴糊涂,跟着哥哥们后面瞎胡闹,说了好些个伤您的话,如今细细想来,您其实对稚奴挺好的,舅舅,从前是稚奴不懂事,还望您能原谅稚奴!”
说罢,稚奴直接拿起酒壶,将壶嘴对准自己的嘴巴。
吨吨吨吨吨……
苦酒入喉,仇……呸呸呸……愁上心头啊。
“对不住!”将小半壶果酒饮入腹中后,李治也不拖沓,直接就打算起身离去,可惜……
“哐当!”
不胜酒力的晋王殿下,忽然脚一软,就摔倒在了赵国公身边。
“晋王殿下,你——”
“呜呜呜呜……”长孙无忌一开口,晋王殿下便直接嚎上了:“舅舅,您还是不肯原谅稚奴吗?呜呜呜呜……母后说,我是您最喜欢的外甥,看来……这也是假的……呜呜呜……就像二哥说我是他最喜欢的弟弟,也是假的……呜呜呜……都是假的……”
“不是……晋……稚奴啊……你等等……”向来以狡猾多端而着称的赵国公,这会儿终于是开始咬钩了:“让舅舅捋一捋……怎么……你跟你二哥他?”
“别跟我提他!”李治一直关注着周遭,特别是上方的动静,眼看父皇已经注意到了这边,他忽然就伸手抹了一把脸,接着哽咽道:“二哥?什么二哥!那混账东西,居然警告我,不许我肖想太子的位置,凭啥?凭啥?!
我李治自问文韬武略……除了武略这一项略输那蛮王一筹以外,我哪里不是储君之姿了?
呵……说白了就是欺负我年纪小,这样的兄长……算什么兄长?!还有上边那个,度量狭小的太子爷!一点儿玩笑都开不起,毫无容人之量,他当太子?!当个球儿的太子!”
李治说到这,见长孙无忌眼中流露出来的情绪除了震惊,还有防备,不由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舅舅,你就当我是喝多了,才对你发了些牢骚,你就当……就当从今以后……没有我这个外甥吧!呜呜呜……
呜!嗝儿!”
晋王殿下“呜”到最后,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儿。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酒嗝儿。
可在突然醒悟过来的赵国公耳朵里,却如同一道命运的惊雷在剧烈回响——他苦苦有等待多年,想要证明自己比所有人都强的那个机会,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