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阿翁!”——正当楚王殿下准备开口之际,小如初抱着一大盘果脯走了进来:“初初回来啦!”
“唉,小县主,”刘弘基还只来得及笑着应了对方一声,然后就被一溜儿小跑来到他身边,热情又好客的小姑娘塞了一嘴的果脯:“阿翁,尝尝这个砂糖荔枝,还有这个蜜栗和糖冬瓜条,都是初初最喜欢的口味!”
说实话,刘弘基从来就不爱吃这些甜食,但看着小姑娘费劲巴拉地踮起脚尖,殷勤地将她认为的绝世美味喂到自己嘴边,这位原本还因为回忆往事而陷入悲伤当中的老人,渐渐也有了笑颜:“小县主,你也吃。”
“唉……”如初闻言却是默默叹了一口气:“娘亲不准初初吃太多甜食,初初是乖孩子,要听娘亲的话!”
“我看你是吃饱了。”楚王殿下闻言慢悠悠地来到女儿身边,将其一把抱起,顺带手,擦干净了对方嘴角的糖霜:“闺女儿,别怪爹没提醒你,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咱可得多吃点儿,不然让你娘亲看出端倪,爹也得跟着你吃瓜落……”
前两天,楚大王就因为心疼女儿课业繁重,于是亲自下场,帮女儿完成了虞师留下来的课业,之后父女二人就一道出府游玩去了。
结果呢……
第二天虞世南就亲自找上门了——已经为人父的楚大王,为了让自己的老师消气,也只能在书房面壁思过。
而小如初则是委屈巴巴的站在父亲身边——不时伸出小手去拉一拉对方的大手,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没法子,因为楚大王这个不靠谱的慈父心疼闺女,所以本想当慈母的楚王妃虞怜儿,便只能对“渐渐类父”的小如初严加管教了。
言归正传。
“哎呀……爹爹……”对于父亲的好心提醒,小姑娘却有些不好意思:“阿翁还在呢!”
“没事没事,你阿翁又不算外人。”
“可是爹爹,令武叔父说了,初初最好不要让大家都知道爹爹怕娘亲,因为这样爹爹你会很没面子的。”
“哟,你还知道‘面子’呢?”楚王殿下觉得回头得找柴令武好好聊聊了——一天天的,正事不干,教起小侄女儿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嗯,袁阿翁他说过,初初有很多很多面子,能换好多好多吃的。”
“我看他是想挨揍了……”
“爹爹,你给初初一个面子,不要跟袁阿翁计较,袁阿翁待初初可好了,他还下河给初初捞小鱼喂肥肥呢!”
“成,爹就给咱如初一个面子,不过……”楚王殿下说到这,他先是扭头看了一眼正咧嘴看戏的刘弘基,随后笑道:“下次你想要鱼,去找你义父,他捞鱼向来有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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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弘基毕竟是广州都督,所以尽管楚王殿下再三挽留,他还是选择了在楚王府做客的当天离开,用他的话来讲——便是这次来,只是为了让楚王殿下心里有个数。
具体是个什么数,刘弘基没有明言,楚大王却心领神会。
是夜,在将女儿哄睡着以后,楚王殿下回到了书房。
“如初睡着了?”窦师纶,这位琼州真正的大管家,此刻就坐在李宽的书案前,认真欣赏着楚大王的“书法佳作”,这位也是风趣幽默得紧:“殿下,我发现你是真有意思,教导女儿也玩‘以身入局’这一套啊?咱不说全大唐啊,咱只说整个朝堂乃至三品以上的武将,您瞅瞅有谁的字比您还大?
所以,您不是赌虞公年老眼花,您是赌他气性够大啊……”
“窦叔儿,别骂了别骂了……”楚王殿下见窦师纶一上来就开始给自己上强度,他自然也是习惯性的开始说软话:“本王这不是……舍不得如初这般辛苦么,要知道当年本王在他这个年纪,太原城里的野狗见到本王都要绕道跑。”
“那确实,”窦师纶闻言点点头:“当年鱼翁跟在你后边儿,不知道拿石子砸过多少野狗的脑袋。”
“哈?”楚王殿下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本王还以为自己打小就散发王者之威呢……”
“其实也差不多了。”窦师纶闻言笑笑,随后两人聊到了正题:“刘弘基这次来,和殿下说了什么?”
“哦,关于这个啊……窦叔……”接下来,楚王殿下便将刘弘基前来做客的前因后果都叙述了一遍。
而窦师纶在听完之后,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真没想到……夔国公竟然如此重义。”
“唉!”楚王殿下闻言却有些不满道:“窦叔儿,你这可就是以貌取人了哦。”
“呵……”窦师纶当下瞅了一眼自家玉树临风的混球儿家主:“殿下,臣这个毛病啊……老早就被您给治好了!”
“错了错了……”楚王殿下现在恨不得给自己嘴巴来两下:“窦叔儿,是本王话密了。不过……那草堂寺的僧人,很厉害?”
“厉不厉害的,跟咱没关系。”窦师纶闻言缓缓吐出一口气:“当初太上皇在郑州当刺史的时候,陛下患上了眼疾,爱子心切的太上皇,便亲自奔赴草堂寺,为其祈福,并且在陛下痊愈后,雕刻了一尊石像还愿。”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啊?不过那僧人为什么说是奉了祖母之令呢?”
“因为老夫人当时在暗中给草堂寺送了五座的鎏金铜佛像,佛像的外形,则是以寺内的五位得道高僧的样貌作参照——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些佛像皆出自名匠之手,个个栩栩如生,且只有两尺高。”
“这些事情刘弘基不知道吧?”
“嗯,当时我是觉得有必要将这其中的缘由透露给对方的,但老夫人说,她很看好刘弘基,认为此人将来定有一番成就。
而对于我的提议,老夫人却觉得大可不必。
因为对真正感恩的人来说,压根没有这个必要,而对于薄情寡义者,就更不需要了。
最后……老夫人忽然说了一句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她说——人生之路,本就艰难,一个人若是背负了太多沉重的东西上路,那他是走不快的,可若是什么都不背负……那又何必远行。’”
窦师纶说完,沉默良久,方才又道:“老夫人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