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在江西南部所展现出的抵抗意志,甚至有些出乎了海汉方面的意料,原本以为拿下赣州之后就可以一路平推到南昌,但现实情况却并非如此。
借助对当地复杂山地环境的熟悉,明军在海汉进军途中不断实施袭扰作战。虽然这种小规模游击战虽然不能真正击退海汉军,但高频率的出击,的确是大大延缓了海汉军的推进速度。
当然了,由于双方的实力差距太过明显,明军主动出击也不可避免地会付出巨大代价,交战中所造成的伤亡数字,要远远超出他们袭击的目标。
在单次作战行动中,明军往往要付出上百人的伤亡,才能成功将与其交战的海汉部队拖住那么一两个时辰。
当地明军兵力有限,无法反复承受这样的伤亡,而且受后勤补给能力所限,他们的作战范围也无法远离当地有限的几座城池,最终还是要借助城防与海汉军展开决战。
所以当海汉军推进到城下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守方失去了闪转腾挪的空间,而一旦进入到阵地战的状态,明军所能利用的战术就不多了。
在石成武和哈建义所率的部队拿下南康府之后又过了五天,由许开元所率的陆三师,也终于在五月十日攻破了建昌府府城的城门。
而游志远所率的陆二师,则是在五月七日、十一日、十四日,分别拿下了南安府所辖的大庾、南康、崇义三处县城。期间花费了大量时间清剿山林,大大超出了原本预计的行动时间。
直至五月二十日,陆二师终于攻克了大明在南安府控制的最后一座城池——上犹县县城。此时明军在南安府的驻军部队已被消灭殆尽,战死近千人,剩下的人被俘大半,基本无法再组织起成建制的部队实施反击了。
至此,海汉在江西境内已经基本完成了对九江、南康、南安、赣州、建昌五府的占领。而尚在大明掌控中的地区,则还有包括南昌在内的八个州府。
与此同时,大明朝廷新任命的外交大使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到了杭州。
被委以重任赶来杭州的官员名叫孟锦风,身份是岳仕宗的同僚,甚至在礼部的职位都是跟岳仕宗一样,同样也是礼部郎中。
孟锦风到了杭州之后连城都没进,直接便去了西湖边的执委会大楼,希望能够立刻与执委会碰面。
然而这位急于面见执委会的新任大使却并未如愿,被拦在楼外吃到了闭门羹。
不得已之下,孟锦风只能调头去找外交部,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海汉外交部却要求孟锦风先完成与前任大使岳仕宗的职位交接,再向外交部提交申请,然后由外交部安排时间与执委会进行会晤。
这本是外交使节上任的正常流程,然而此时一分一秒的延误,对战场上处于劣势的大明来说都是煎熬。
孟锦风从京城出发的时候,江西已经丢了九江、赣州两府。他南下期间战况不断,守军已经在且战且退,要是再多耽搁几天,说不定大半个江西都没了。
而朝廷给他定的目标,是要在抵达杭州后尽快劝说执委会停战,停止在江西的所有军事行动。
至于大明需要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交换条件,可以在停战之后慢慢再谈。总之只要先停战,争取到缓冲时间,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
孟锦风也明白,自己领到的当然不是什么好差事,干好了或许能得到几句夸奖,干不好就要成背锅侠。要是能跟海汉执委会谈下来倒也罢了,要是谈不拢,那日后追究江西失土之责,搞不好自己也得被算上一份。
但眼下见不着执委会,他也只能听从外交部的指点,先去找岳仕宗交接。
然而这位前段时间告病请辞的大使,如今却并未在使馆内。
“什么?进山休养去了?”
孟锦风赶到使馆却扑了个空,而使馆值班人员的答复更是让他大吃一惊。
在两国交战这种特殊时期,这位前任居然真就不管不顾地丢下了使馆的外交事务,跑到山里养病去了。
就他所知,岳仕宗似乎并不是这种不负责任的人,会有这样的表现,看来极有可能是发生了朝廷所不知的某些状况。
但无论如何,孟锦风当下最要紧的是赶紧跟岳仕宗完成交接,才能去面见执委会。他也顾不得调查真相了,赶紧问明了岳仕宗的去处,又风风火火地出了城,一头扎进了西湖西岸的山林中。
不过他当天出城进山时天色已晚,这一夜只能歇在山间一家客栈里。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孟锦风便启程继续上山,直到中午才到达目的地。
这一间名为上天竺的寺院,虽然名气不如几里外的灵隐寺那么大,但也有数百年历史了。
不过元末的时候这座寺院被毁,元气大伤之后,在大明这二百余年间,一直都是由僧人募化钱财来重建整修寺院,也不复往日的人气了。
孟锦风进到寺中,向知客僧表明来意,倒是没费什么周折,便找到了在此养病的岳仕宗。
据说因为身患重病而无法办公的岳仕宗,此时却在禅房中抄写经书。孟锦风进到房中,看他端坐在书案前,面色红润,下笔有力,全然不像是重病在身的模样,心中更是疑窦丛生。
岳仕宗抄完一段经,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孟锦风,立刻便认出了这位昔日同僚,竟然没有丝毫惊讶的表现,放下手中毛笔,向他点点头招呼道:“孟大人,你来了!”
孟锦风拱手道:“孟某昨日到了杭州,听闻岳大人在山中养病,今日便赶来探望。看岳大人气色尚佳,应当休养得不错吧?”
岳仕宗一边作势请孟锦风落座,一边拿了茶杯给他沏茶,口中应道:“岳某得的是心病,到了这山里,不用处理公务,每日与寺中僧人同吃同住,再抄抄经书,看看山景。没有太多牵挂,这心病自然就缓解了。”
孟锦风听他似乎话中有话,当下也顾不得细细琢磨,便赶紧转换了话题:“岳大人可知,我国与海汉正在江西激战正酣,已有一个月了!如今战况吃紧,朝廷对此十分着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