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慧心彻底消失在了眼前,赵舒玉只愣愣睁着眼,怔坐了好一会儿。
前些时日的那些细微异状不禁浮现在脑海中,她攥紧了手心,脑子逐渐清醒了过来。她咬了咬唇,柳眉竖起,难免有些气愤:“……可恶,居然敢骗我!”
气愤之余,还有些不甘与委屈,赵舒玉冷哼了一声,只倔强地瞪着眼,可泪水却止不住地从微红的眼眶中滑落下来。
“臭和尚!你以为你是谁?”她一拳打在坐垫上,愤恨不已,“不想让我跟着便直说好了,何必费尽心思去骗我!……真当自己是什么重要人物,本郡主非得死皮赖脸地跟着你不成么?!……可恶,可恶,可恶!”
外头的暗卫正专心驾车,突然听到车厢内传来闷闷地撞击声,只身形一滞,忍不住扶额叹息。他突觉头疼,已经预想到将要面对的狂风暴雨了。
念及此,不免加快了驾车的速度,心中忐忑。
而此时的车厢内,赵舒玉正满腔怨念地锤着坐垫,半晌,才平复了些许。
她抹了抹眼泪,嘴上虽说了不少狠话,可心里仍是不甘心,只想讨个说法:“……好啊,不想让本郡主跟着你是罢?那我就偏要找到你,厚着脸皮跟着你,烦死你为止!”
刚下定了决心,那马车却已是缓缓停下,赵舒玉这才反应过来,忙掀起车帘,往窗外看去。入目的景色万般熟悉,只怔了半刻,抬眼往前方那尊贵气派的府邸瞧去,定定地落在了那块大气恢弘的牌匾上。
广安王府。
“……什么?!”赵舒玉心中一惊,暗道不妙,早已是坐不住了。
她赶紧跃下了马车,余光掠过车夫,只觉得他今日的装束与前些时日不同。细细一瞧,竟发觉他便是往日暗中护卫的其中一名暗卫。
“居然是你?!你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赵舒玉指着暗卫,只觉自己似乎被戏耍了一般,一时又是气上心头。
“见、见过郡主。”那暗卫匆忙行礼,只有些无奈地如实回禀,“前些时日在阳州县内,属下二人便已寻见郡主,并暗中护卫。”
“好啊,你们一个个都瞒着我,吃里扒外,到底谁才是你们主子?”赵舒玉白了他一眼。
暗卫的头低得更深了,却也难免心中委屈。
分明他们的任务也只是受了王爷的命令暗中护卫,只保护她的安危便好。被她察觉亦是偶然之事,她亦只当做不知道,怎的这时又说起他们吃里扒外的话了?
赵舒玉见他沉默不语,又是冷冷地哼了一声,话锋一转:“别的倒也不提了,你便告诉我,那慧心臭和尚去哪里了?我非要找他算账不可!”
“这……属下不知。”暗卫摇了摇头,神色诚恳,“慧心法师若不想留下踪迹,又怎会让属下知晓?”
“算了算了,想你也不会知道。”赵舒玉有些不耐烦道,“我自己想办法罢!”
说罢,她却也未打算进府,只绕过了那名暗卫,想要自行驾着马车离去。那暗卫一时愕然,正要下意识出声询问,却被一个沉稳的声音抢了先。
“你又要去哪?”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赵舒玉怔愣住,只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而后乖乖回过身,走向那声音的来源处,眼底有几分难以掩饰紧张。
“父……父王。”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广安王的神色,“您今日……怎没在宫里辅政?”
“若非暗卫彻夜来禀报,想来为父又是要数月见不到你了,你这丫头当真不让人省心。”广安王那严肃冷静的面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然更多的是不悦。
赵舒玉低下头,心道今日怕是逃不脱了,只得放软了神情,上前抱住广安王的手臂撒娇道:“哎呀……父王,您瞧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广安王冷哼了一声,然目光却是放软了许多:“此番回来,便在府中给我好好待着。堂堂一个郡主,在外数月不归家,成何体统?往日你兄长成日里不着调也就罢了,你一个姑娘家竟也这般,这是成心要让我不省心!”
“……哪有。”赵舒玉撅起嘴,反驳道。
“罢了,瞧你也是个不服管的。”广安王终究有些无可奈何,却到底还是冷起脸,不容置喙道,“好不容易将你兄长赶到军中历练,只稍稍省心了些,不曾想又碰上你这个不安分的。今日回府,便别想着再跑出去了,好好地给我在府中待着!可听到了?”
“……是。”赵舒玉放下了广安王的手臂,心中暗叹倒霉,又横了他身后那名暗卫一眼,面带不满地跟着父亲的脚步回了府。
回到院内,赵舒玉有些烦躁地甩着长鞭,直将地上的落叶打得飞旋不止。
过了半会儿,只觉得手臂有些酸,便坐在一旁石凳上歇息。于此时,那暗卫的身影逐渐进入眼帘,低声唤道:“郡主。”
赵舒玉本就心情不愉,此时又瞧见那与慧心狼狈为奸,将她诓回府中的暗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又有什么事?”她没好气道。
那暗卫垂下眸子,忽略她的神色,将那个慧心交予他的钱袋递了过去:“回郡主,这个……是慧心法师让属下交予你的。”
赵舒玉怔了怔,凑上前去,接过了那个熟悉的钱袋。
她神色复杂地摩挲着这个钱袋,不免有些黯然。然到底是气恼占据了上风,她一咬牙,恨恨地将那个钱袋扔进了草丛中。对上那暗卫愕然的神情,她那刚压下的不甘又卷土重来,只想眼不见为净:“还不赶紧退下,看到你就烦!”
暗卫乖乖退下,只留赵舒玉独自一人立于院中。
过了许久,她似乎才冷静下来,只神情低落地走向草丛,拾起了那个钱袋,怔愣许久。
若当真理智下来,她并非不能理解慧心的所作所为,可她终归是不甘心,更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即使不是同路人,总也该明明白白地亲口说出来,去面对而非躲避。
便只作为寻常的友人,分道扬镳之时,总也该当面道别才是。
夜间睡在熟悉的床榻上,赵舒玉并未如往常一样沾枕即眠,而是辗转反侧直至天亮。
她越是深思熟虑,对自己的心意便越是清晰。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确是喜欢他,即便是他出家人的身份,亦不能改变分毫。纵使身份悬殊又如何?喜欢了便是喜欢了,她赵舒玉本就不喜拘束,敢爱敢恨,又何必去否认?
既如此,她便要追上他,找到他,不论后续如何,先将心意说出来才是。
她不求结果,只要当下。
不然终归是不甘心,难以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