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香儿是个聪明人，一听丈夫这么正式的宣布“要出门”，心里就明白了，情不自禁的手一抖，茶杯“啪”的一声掉到地上摔碎了。
她望着地上的碎片，仿佛有了不好的预感，愣了一秒，这才蹲下身子要去收拾。
刚弯下腰，只觉得身边人影一闪，老虎已经到了，一把拖住了她的胳膊，“你别动！别扎了手。”
米香儿抬头望着他，嘴里愣愣的只说了一句，“碎了！”
碎了？
大过节的，这不是句吉利的话！
小田心在一边赶忙补上，“碎碎（岁岁）平安，岁岁平安，没关系的。”
四下一看……
在门边拿起了笤帚和小簸箕，就要过来扫。
云老虎感激的接过了，“我来吧。”
余光又瞄着媳妇儿，虽然看到她安然无恙，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烫没烫哪儿？”
米香儿摇了摇头。
说实话……就算烫到了，她现在好像也没有感觉了，身体仿佛是麻木的，不会动了，只有脑子里有个声音疯狂的叫嚣，“丈夫要离开了”，这声音大得让她听不清耳边的言语，整个人的反应就显得迟钝了些。
云老虎察觉到了媳妇儿的异样，把她摁坐在椅子里，大手在她的虎口上掐了两下，“哎，怎么啦？你别吓我啊！”
真的！
他瞧着米香儿这副表情，心脏狂跳，面色都白了。
米香儿一对上他那双清澈的眸子，小手感受到他的力度和温热，这才觉得渐渐恢复了知觉，坐直了身子，勉强的笑了，“啊？我挺好，没事儿。”
许静雅默默的走了过来，从儿子的手里接过了笤帚，赶紧把杯子的碎片扫了。
云老虎索性蹲在了媳妇儿的腿边，两只大手摩挲着她的膝盖，半仰着头，凝视着她的脸，虽然一句话没说，眼里都是关切。
米香儿心疼的扯了他一把，“你找个地方坐下吧！我真的没事儿！”
云二姐也忍不住了，“老虎，你的话还没说完呢！”
云景庭这才站起了身，单手握成了空拳，插在裤袋里……仿佛不想让人看出他的纠结，“嗯？那我就接着说！”
许静雅的声音沉稳，“说。”
云老虎淡淡的笑了，“我们换防，我和老武恐怕要分开了，我五天后要离开这个城市去新部队，就这样！”
就这样？
简短的几句话就完啦？
云景琪抬高了嗓音，“那你换到哪儿，又要待多久？”
云老虎挑了挑眉，“这属于军事秘密，暂时不能泄露。”
云二姐性子直，没忍住，“你少跟我来这套，跟家人还秘密？老虎，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要去……”
她飞快的看了一眼母亲和米香儿，把“前线”两个字生生的吞回去了，咬了咬牙，“弟，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否则你别想吃饭睡觉，我一直追着你问。”
云景庭脸上带着苦笑，语气却异常坚决，“你看你……耍赖是吧？我不是说过了吗？这属于军事行动！谁问我也不能说！”
米香儿最了解丈夫的性格，硬起来像磐石，冷起来像严冰，一旦下定了决心，就根本没有通融的余地。
她深吸了一口气，“算了！别为难老虎了！该说的，他都说了，不该说的，咱们问了也没用！”
站起了身，抬起了倔强的小下巴，“我去做饭！既然老虎要出门儿，我就再加两个菜，今天正好大家都在，就算给他践行了！”
话一说完，人就快步出了屋子，站在外面的台阶上，北风一吹……仿佛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她一出门，屋里的几个人都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云老虎看着众人，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你们这是干嘛呀？气氛一下子就沉重了？我再说一遍，不过就是换防嘛，我是军人，这属于正常的工作调动！你们都别瞎想了啊！”
快步走过去，两只大手捏了捏许静雅的肩，声音柔柔的，“妈，咱们好好过个节！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行吗？还是那句话，我是军人，哪里需要我，我就得到哪里去！”
掌心加力，顺势在许静雅的肩上摩挲了两下……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许静雅曾经是个军人的妻子，现在是军人的母亲，当然知道有些事情自己无能为力，虽然不愿意儿子走，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抬手握住了云景庭的大掌，摊开来，细细的看着他的手心儿……掌心宽厚，纹路清晰，十指骨节分明，指间还有练枪时留下的老茧。
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三儿，我总记得你小的时候，常常缠着你父亲掰腕子，那时候你的小手才那么大，我握个拳头，就可以把它包住了，现在呢？你长大了，手心里是风雨，是天下，妈再包不住了！”
抬头直视着儿子的眼睛，“老虎，要出门了，我没有什么可嘱咐的，只有一句话……你自己保重！”
再不多说了，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胳膊，“去吧！多陪陪你媳妇儿！”
云老虎支着大白牙笑了，也没掖着藏着的，“妈，还是你最理解我，其实呢，你不说这话，我也得去看看她！米香儿肯定舍不得我，不过她嘴硬，怕我担心，不说出来罢了！我去哄哄她！她就是一小孩儿，我逗逗她就好了！”
话虽然这么说，那是为了宽母亲的心，他心里也明白，这事怎么可能哄哄就好呢？
进了厨房……
见媳妇儿正在低头洗菜，直接大步过去，从后面一把就把她搂进了怀里，双唇抵到了她的耳际，叫了两声“香儿……香儿……”就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米香儿淡淡的笑了，转过身，把两只湿漉漉的小手在他的衣襟上使劲蹭了蹭，蹭干了，抬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五官，仿佛想把男人的每一寸肌肤都定格在自己的脑海里，“老虎……”
“嗯？”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要去前线？”
云景庭不会和媳妇儿撒谎，可也不愿意让女人挂心……索性紧抿着双唇，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米香儿明白了。
略略苦笑着，“你啊！什么事儿都瞒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小，不担事儿，所以，总以你自己直男的那套方式照顾我！”
云老虎没听明白，“什么男？”
“那不重要！”
米香儿没有心情解释，双手环住了他的腰，巴掌大的小脸儿靠在了他结实的胸口上，听着里面强有力的心跳，陶醉着那份厚实而温热的怀抱，“老虎，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云景庭用下巴柔柔的摩挲着她的额头，“嗯？”
“我记得你说过，你想把我养成一只小燕子，尽情的在天空翱翔，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什么时候累了，就可以回到你身边？”
“对！”
“今天，我同样把这话送给你！我想把你养成一只展翅翱翔的大鹏，千山万水，秋露晨霜……无论你想去哪儿，无论你想要干什么，随着自己的性子去吧！鹏程万里，你想休息的时候，身后总有一个家，总有我和孩子，在殷殷的等着你！”
她的声音转柔了，右手的食手在丈夫的胸口上打着圈，“我要把我的名字刻在这儿，哪怕你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你的胸口依旧还有我的烙印，这辈子，下辈子，永远都归我所有！”
云老虎觉得女人的指尖仿佛带着魔力，隔着军装，都能感觉到那股炙热。
他满足的一声轻叹，“香儿，这辈子抢了你，是我做的最明智的一件事！如果时光再来一千遍，我还是会这么做！只不过，这次我要提前一些！见你那一刻，就应该把你娶了，这样，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许能够更久一点，哪怕多一个月，一天，一小时，一分钟！我也想早点儿和你在一起，让你成为我的妻子！”
再不多说了……
低下头轻轻地吻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