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到社会的发展,这么浅显的道理,对儒生来说,似乎很难。”
“如果师叔关注农业与技术类书籍,就会发现春秋与战国不同,秦朝与战国又不同,汉又与秦朝不同,唐又与汉不同。宋又与唐不同。明又与宋不同。”
“不仅仅是人口、耕地、技术水平不同,甚至雨热气候与地形地貌都明显不一样。”
“地貌都不同?”徐渭惊讶地问了一句。
“当然不同,西北的土地沙漠化与西南的石漠化都在逐年加剧,此外黄河泥沙导致的地上河问题,每隔十数年数十年就全大明范围偶发的打底动问题与借此形成的山河湖泊,都在改变着地形地貌。”
“我记得之前引用过一句泰西名言: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合流,其实试图两次踏入该河流的人在前后两次之间也会有所不同。”
“打破静态的世界观,拥抱动态的世界观,这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则是在于目的论上,儒学或者任何学问都不应该成为我华夏百姓存在的根据。比如最近好些人在痛哭流涕,没有儒学,杭州的百姓还是华夏苗裔吗?这不荒谬吗?任何学问都是华夏子民争取更好生活的工具。而不是本末倒置。”
“这一点,儒学、朝廷都是一样。否则,就是自己占到天下的对立面,而哭泣时运不济,如之奈何了。”
“人才是目的,其余都是工具。是工具自然就应该主动接受好用与否的比较与评价,而不是自以为儒学就是天理。天理没那么简单。”
“好了,你真的把我说服了,但是目前有个问题,虽然儒学确实有所不堪,但到底是两千年的流传,就此湮灭掉多少有些可惜,而且也会激发部分顽固分子的抵抗。毕竟好些人诗书传家几百年,除了儒学他们什么都不会。”
“就算考虑到动态世界观与人的目的论,未来儒学如果专注于道德这一块该怎么改呢?既然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那么道德大概率也应该因时而异了。”
“老实说,我们确实思维短路了,可不可以提供一个可以启发呢?”
徐渭认真地询问高翰文后续的建议。对于儒学他这个自诩的正统儒生可没想这么深。
“道德,其实是对不完美契约的补充,肯定是要强化协作的才行。我这里有一个案子,你可以看看,能不能从中启发并提炼出新的道德。”
高翰文起身,去书架上翻找了一些自己亲自敲定的诉讼案件,选了两份最合适的,递给了徐渭。
第一份,招财猫走失案。
讲的是杭州一条街上的两个商户同时走丢了自家养的狸花猫。一家是本地人开的大酒楼,一家是新移民过来开的小裁缝铺子。两家都是把狸花猫当招财猫的,因此平时也比较自由,经常串门。狸花猫嘛,长得都差不多。平时双方喂食也不排斥另一家的猫过来吃。毕竟都当做给自己家招财。
但现在走失一周后,经过不懈努力,大酒楼一方率先找到了一只狸花猫,双方呼唤各自猫名字这猫都有反应,也都去吃了双方各自的猫食。
双方主人都喜欢这只猫,于是协商不成闹到仲裁协会,被高翰文意外发现,拿到按察使衙门提级审判了。
最终,判了猫归大酒楼,而大酒楼自愿给小裁缝铺一两银子算作安抚银。
第二份,钱塘县新修造纸作坊案。
钱塘县城郭外新村新修了一个造纸作坊,但造纸嘛,对水源的污染自然不小。
这不周围村民看到一股股往外冒的黑水就喊上几个宗族的族老连带青壮过来闹事。
这个涉及的人数较多,一开始就是县衙那边在审判。
高翰文在跟许国聊天时了解到,然后提级到按察使衙门审理。
高翰文给了两个方案,一个是造纸作坊给予一定的排污补偿给周边村民,当然作坊可以自己改善一下污水情况,来降低这比排污补偿。另一个是周边的村民给造纸作坊一笔水源保护费,让造纸作坊修建污水池沉淀过滤一下污水再排水,沉淀污物运到无人的山沟处理。
周边村民一开始选择了第一个,但后来高翰文强行干预,要求只能选第二种。村民觉得吃亏,可以重新就作坊经营的本地维护收费进行调节,来弥补这个水源保护费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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