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头是没想到的。
当时醉醺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陆宇航后来去医院缝针。
白天清醒过来，隔空看到他头上缠一圈绷带，竟然恍若隔世。
临江的同学都过来葬礼。
她一个在北京的同学，不去不好，显得更加有猫腻。
葬礼就在殡仪馆的大厅。
杨教授一生桃李满天下，来祭奠的人很多。
冯璇和陆离都站在接待处，旁边有女学生在帮忙登记。
不见冯老先生的踪影。
也许是过于伤心。
“冯阿姨，陆叔叔好！”
在众人的场合，就算他们心里恨毒她，也不至于伤体面。
陆离露出很官方的笑容，微笑着点头：“今天人太多，我们招呼不周到。”
冯璇只是抿嘴一笑。
心疼儿子嘛，是每个老母亲的通病。
小女生今天不在，这个重要的场合，她居然没有参加。
林盼儿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缠满绷带的头，有一些抱歉。
“昨晚是我太冲动，当时脑子进水了，对不起！”
“没关系，不怪你！”
他冷淡的表情，就好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
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曾经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跟他们打个招呼，就直接回去，从此我们不要再见面。”
“好。”
这个字就像一把尖刀，刺穿她的胸口。
所有的幻想，瞬间破灭。
他们都不是懂得低头的人，注定互相伤害到遍体鳞伤。
林盼儿保持着微笑，跟其他同学一个个打招呼，就好像多少年前的最后一次。
这不是杨丽华的葬礼，而是她青春的祭奠。
来来往往的宾客，穿着深色的衣服。
他们互相可能不认识，可能有同样的悲痛，也可能是顾全一个体面。
林盼儿的心，痛的面目全非却又无能为力。
她再也不想见他们，不想跟曾经的一切有瓜葛。
那些关于他们的美好记忆，都变成耻辱。
他爱过她吗？
还是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自以为对他很了解，到头来才发现完全不是。
她不该来葬礼的。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就算勉强有交合，最后也是悲剧收场。
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游走在这个虚伪的世界，煎熬的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她跟杨安娜，说完最后一句话。
突然在大厅的中央，“哇哇哇”地吐了出来，一倒不起。
“不会怀孕了吧？”
“这是杨教授的学生吗？可能是悲伤过度。”
“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救护车送到医院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陪同。
好冷漠的一家人。
幸好及时发现，快速止损，没有搭上一辈子。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艾钧坐在床边打盹。
照顾孩子，又来照顾妈。
他可能是他们的骑士，也可能是来报恩的吧！
“医生说你有低血糖，要多注意营养啊！以前是不是晕倒过？”
“是的，高中的时候住院。”
“你这么瘦，不用再减肥。”
跟妈一样。
比亲妈还好呢？
“你那些同学不靠谱，晕倒都没有一个人陪到医院来。”
“跟他们都不熟，没有一个关系特别好。”
说起来真是悲哀。
不过连杨安娜都没来，倒是有点令人吃惊。
艾钧削好一个苹果，递给林盼儿。
“女生的世界就是这样，一个人又漂亮，成绩又好，家里又有钱的女生，有真心的朋友才怪。”
“在你的眼里，我竟然如此优秀！”
林盼儿突然想起王媛媛，她才是什么都好的，就成绩差点。
也没有联系。
从前的一切，瞬间切断。
“你不觉得吗？”
一个女生十八九岁，凭一己之力考上最好的大学，选择物理专业。
帮助母亲拿到第一桶金，让外婆有人送终。
在北京有几套房子，去斯坦福大学做过交换生。
在加州有豪华别墅。
账户里还有源源不断的钱。
就这几个，不说自身的外貌和身材，已经秒杀众生。
唯一的耻辱是，高中毕业就怀孕，还在大一就生下孩子。
可以说是因为爱情，可是她过不了心里那关。
“你为什么从来不问？”
“问什么？”
“为什么会怀孕？为什么要生出这个孩子？为什么会跟那个男生纠缠不清？”
林盼儿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终于一股脑儿问出来。
没想到的是，艾钧听完哈哈大笑。
“你还活在大清啊？”
看他那样子，林盼儿满脸疑惑的。
正常人不都觉得奇怪吗？
为什么他要笑？
“什么意思？”
“你已经成年，跟男朋友做又不犯法。意外怀孕生出来，总比偷偷摸摸打胎好得多。”
他这样说，是不是在安慰？
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同学和教授也是这样鼓励她。
虽然那时候大着肚子，却没有受到一点歧视。
如果回到老家，就是你再好再优秀，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双破鞋。
连老公都找不到的那种。
名校毕业又怎么样？
林盼儿从小就是，在这种男尊女卑的社会长大。
“你心里真这样想吗？如果你的女朋友或者老婆不是处女，你不会介意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被自己整的有点迷糊。
白活几十年，这种思想。
两个人同时哈哈大笑。
“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不是我不关心，而是对你的尊重。”
女生首先该尊重自己。
远离贫穷落后的小乡村，才能逐步摆脱原生家庭。
有些虽然很高知，却摆脱不了原有的束缚。
林盼儿听说过两个惨案，一对是大学的情侣，一对是在国外生活的夫妻。
“可是我总想跟你解释，害怕你知道真相之后，弃我们而去。”
“你趁早放弃这种思想，像我这种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比你想象中聪明很多。”
林盼儿点点头：“那你不会在算计我吧？”
这一次，艾钧露出鄙夷的眼神。
“要不是跟你认识这么久，又相处那么多日子，我现在就弃你们而去。”
直到出院之前，也没有人来医院探望。
一个都没有来。
回去之后，林盼儿扔掉旧手机，连同那张旧的电话卡。
是时候告别，旧的自己。
从前的一切谁也不责怪。
往后的人生，随心所欲。
“今天就想出院，再也不想闻到医院的气味。”
“好！我刚才开车过来的，等你吃完苹果我们就回去。”
管他以后会怎么样？
杨丽华的葬礼，也是林盼儿告别过去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