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娇涵死了。
电视机的直播里，江恩齐站在医院门前，正在就这件事接受采访。
镜头里，老人的儒雅气质无人能敌。
江恩齐从始至终一直保持着得体和克制。
即便事发突然，即便一些记者毫不考虑这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刚刚才白发人送黑发人，提问甚至堪称冷血刻薄。
采访结束离开现场时，老人眼里一闪而过的沉痛被记者捕捉到，这张一眼见到就让人眼睛酸涩的照片立刻就登上了热搜。
就在网友再次被为他们精心定制的舆论牵着鼻子走的时候，江柯年打了一间病房的门。
房间内，凌乱的床铺上空无一人。
“我亲眼看着医生给江馨打了镇定剂，她当时确实昏倒了，刚刚医院的监控系统断开了十分钟，江馨应该是在那十分钟之内被人带离了医院，如果江馨乱说话，那……”
“她能说得出什么？”
江柯年低下头：“是。”
江恩齐苍老的手慢慢摩挲着拐杖扶手，思索着。
“她没有反应时间也没有机会找人求助，夏承俨？不，这件事他不会插一点手。
是意外，这个人能让你的人毫无察觉说明本事不小。
如果是齐毓的人不会只带走江馨，他的人一定会试图查知娇涵目前的情况。”
江恩齐敛眉。
“是王青，他和江馨在A国登记过结婚，今天应该是偷偷来医院看一看江馨，却不曾想……”
“霍励霆会不会知道什么？那爸爸您的竞选若是有意外怎么办？”
江恩齐眼底的厌恶一闪而逝：“正好，用江馨知道的真相把他引到我面前。”
“我明白了。”说罢，江柯年快步离去。
明亮的窗子映着老人的身影，老人的面容隐藏在光影里，看不清。
霍励霆靠坐在床上，上身赤裸，左臂被绷带吊在胸前，他的右手捏着烟，一口一口的吸着。
野性十足的肌肉随着呼吸缓缓起伏着，腰肌劲瘦而锋利，阳光下，男人健康的小麦色肤色闪烁着大理石一般的光泽。
那夜的火光和枪声不断在他脑中闪回，空中的直升机如同黑云压境。
原本消失在爆炸车子里的阿九突然出现，子弹击中了他的左肩。
那夜的计划他并未自恃天衣无缝，即便有意外，也不该是夏承俨准备那么多人趁机除掉他，像是完全知道他的计划一样。
“这部手机我从来都没有打开过，我没有交给过谁，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接触过它。”
霍励霆猛的闭上双眼，掌心收拢，香烟暗灭在掌心里。
敲门声响起，霍励霆说了声“进”，莲娜端着托盘推门进来。
莲娜一手关门，门尚未合上，王青就风一样冲进屋内，莲娜忙扶着托盘躲到一旁。
“霆哥……”王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下声音，“江娇涵死了。”
莲娜扶稳餐盘，汤水和油洒出来不少，她没好气道：“死了就死了，死的又不是你妈，你急什么？”
王青没有理会莲娜，继续对霍励霆道：“她被人连捅了七刀，原本还可以抢救，但是江恩齐在急救室外签署了放弃治疗同意书，现在因为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再加上江恩齐今早宣布退回夏氏支持给他的所有竞选资金，江恩齐的形象在网上已经开始反转，很多人同情他，他在网上的正面形象相信很快体现在他的支持率上。”
“如果他真的能竞选成功，那对我们来说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抢走了江恩齐在南亚的大部分生意，江恩齐一旦大权在握，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还可以与他们虚与委蛇的合作。
“前半段，你是怎么知道的？”
房间里针落可闻，窗外倾泻进来的阳光照亮着纷纷落下的尘埃。
王青脸色又红又白，低下头：“我去医院看了江馨……对不起。”
“只是看了她？”
王青身体僵硬。
霍励霆道：“你不放心江馨，所以她现在被你藏了起来，如果我没有猜到，你就会将这件事瞒下，对吗？”
豆大的汗珠流下，王青抿了抿唇：“她身体现在很差，即便移植了器官，后面那十几二十年活的也不会舒服，霆哥，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就这一次，求你放过她。”
“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她。”
王青打量霍励霆的神色，霆哥这次应该是真的彻底放下了夏晴。
王青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他眼睛通红，真心实意道：“谢谢霆哥。”
霍励霆继续道：“我不相信江恩齐仅仅是因为意外就一起收获这么多的利益，就算真的是意外，也可以不是意外。”
“您的意思是……”
“你去把江馨带过来。”
王青挣扎一瞬，点了头。
王青离开后，莲娜道：“他为了那个女人已经开始生出异心了。”
霍励霆神色没什么变化，吩咐了莲娜几句，莲娜那双邪狞的眼睛一亮。
“宝宝的左手在挥舞，很悠闲，夏小姐，您要不要看看？”
“可以不要用这个词吗？”
检查室里，女医生正在给夏晴做检查，屏幕上，胎儿如同医生说的一样正躺在夏晴的肚子里，小手挥舞着。
医生和几个护士听到夏晴的话都愣了一下。
站在床边的夏承俨道：“称呼它为胚胎或是婴儿什么的就好，麻烦了。”
医生有些讪讪，道了声抱歉。
夏承俨摸了摸夏晴的头，夏晴侧着脑袋，精致白皙的脸蛋上没什么表情，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向屏幕里的胎儿。
房门关上后，一个小护士很兴奋。
“夏先生竟然给太太脱鞋、穿鞋，还亲自陪太太来做产检，他对他太太真好。
就是他太太，虽然漂亮，但是性格看起来不怎么好，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产妇会对自己的孩子这么冷漠，看都不看一眼的，就算可能有缺陷，也该伤心难过一下吧。
我看要不是她先生，她早把孩子打了。
这种女人命怎么这么好？”
其中一个护士手上细心整理着仪器设备：“你没看到她肚子上那道疤吗？
我刚刚看到胡医生那里的病例了，她就是因为在怀孕的时候受了重伤，做大型手术和康复治疗时使用了大量药物和麻醉这才导致孩子可能有缺陷，她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好又要提供营养给腹中的胎儿，之后能生下一个有缺陷的孩子都是好的。”
“就算一尸两命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小护士蹙了蹙眉，道：“还是健健康康的活着好。”
另一个小护士不置可否，拿出手机回着信息。
医生拿着诊断单从另一间屋子走出来。
“结果出来了，你去将结果交给罗医生。”
被医生指到的小护士赶忙接过诊断单，另一个小护士忙将手里的手机收了起来。
“还有最后一个项目，很快就好。”
罗宾走在前面，话毕，转头一看原本应该跟在他身后的人竟然不见了。
罗宾视线落定到不远处，那里，夏承俨正牵着夏晴的手，弯着腰跟夏晴说什么，夏晴似乎在发脾气。
大厅电视机里正在播报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