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着雨，史天明从天宝斋走出来，骑着马往长空城平凡的一处街区走去。
说来可笑，一想到回家他就心中狂喜，一想到今夜的光景，真格儿有趣。
今年二十多岁就已经达到天才的他，毫无疑问是一个天才，又出身于燕州门阀的史家，照理说应当是春风得意。
可惜，事情并非是那么简单。
史家在朝堂上已经接连数十年没有人担任要职了，对大离的局势影响力微乎其微，不像王氏，在朝中还有人担当宰辅，于大离中军也有人担任要职，虽然在地方上并没有史家这么有名，却是真正的风流名族。
其余入游氏、任氏等也是人才辈出，反观史家，虽然立足于燕州近千年，根深蒂固，可惜却是由内而外不住的散发出一股子腐朽的味道，近年来可谓是屡屡失利。
首先是由史家长子史天行掌管的燕州镇军南营在与大乘军的作战中屡战屡败，丧城失地，接连出丑，令燕王相当失望。
尤其是近年来以燕铁会为主的北方帮会屡次陷入谋反反风波之中，更令史家受到波及。
史家立足于燕州这么多年，根深蒂固，虽然不直接参与帮会事物，却不能说自己与这些人完全没有关系。
史家乃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族，宅中金银无数，在江河日下之际依旧家中却越发富有，只要有心的人都知道他们怎么捞钱的。
近年来，南营之中帮会之风盛行，腐败不堪，与史家的纵容不无关系。以如今的形势而言，整个南营之中的军头上面没有大哥的，只能说少之又少。
去岁南营军在前线打仗之际虽然屡战屡败，但所到之处却宴饮不断，这支部队到哪里都有好汉相迎，弄得败仗好像胜仗一样。
虽然都督府明令禁止，抓了不少大军头，但只是一时有用，风头一过，立即故态复萌。
与此相反，新建立起的北营却风头日盛，效法大离中军神卫建立起来的北营是以这些年来被灾难和战火赶得无处可走的流民军为主力的。
这些人都是绝对的穷困寒族，加入北营只为了一口饭吃，为了战功可以抛头颅洒热血，未曾沾染南营那种帮会气息，依旧留存着一股尚武勇勐的精神。
自从有了替代品之后，史家在燕州的政局也是一落千丈，这一点反应在身为燕王王妃的史家长女史明玉完全遭到冷落。
因此，身为门阀的史家也在努力的寻找方法，维持自己的地位，最直接的方式就是与王氏等其他家族联姻。
他史天明就是联姻大军中的一个。
彼时任氏一族家中有一镇宅之女，年已二八，体重直追身高，声名狼藉，令无数大族闻风丧胆。
但任氏一族眼高于顶，不愿此女下嫁寒族，因此其婚姻大事一直搁置。
那是的史家为了与当世大族联姻几乎是来者不拒，眼见此女一直搁置未嫁，还是任氏嫡血，于是由家族拍板，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史天明身上。
从新婚之夜开始，史天明的生活完全黑了。
这完全是娶了一个奶奶，不但自恃家族势力强大，对他所有的事务指指点点，最关键是需索无度，令他颇感到有点无法承受，每次行事真像受刑一般，只觉无穷无尽，没完没了。
最关键是此女妒性极烈，凶悍无比，到今年为止，已经暗中派人杀了他三个偷偷包养的小妾，自家却又暗暗包着面首，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为了让几乎没有任何希望的生活有点光，史天明生命不息，纳妾不止，因此他藏娇的金屋也越来越隐蔽。
这是最隐蔽的一个窝点。
史天明驱赶马匹在长街上越走越快，到后面简直是直接狂奔，路上的行人对他而言简直是碍眼至极，他也没心思管会不会踩到人，踩到了就叫附近的人处理一下，送点钱就好。
正好那雨越下越大，路上仅有几个狼狈的人影，更让他能够快速奔驰。
*
*
*
屋檐外大雨不止，雨滴在屋檐下犹如一道道流苏垂下，城池远处的高楼都隐没在一片灰白色之中。
卢野点了一壶茶，一碟花生米，独坐一桌。
没喝酒是因为等下要砍人，既然要砍人就要保持全副的精力，喝酒会麻痹神经，不利于发挥。
他也不是第一次砍人，不需要喝酒壮胆。
为了杀人他借口下山购买药物，在师伯师父三令五申之下才得以出来山门。
花了一些时间卢野曾经仔细观察过这位史天明，发觉这家伙简直是狡兔三窟，在城中宅邸颇多，小妾不少。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这史天明实际上就是门阀许多旁支子弟的缩影，经过侦测，他已经知道史天明的小妾就住在这附近，今天正是动手的时候，因为他时间不多，晚上山的话会被禁足。
将桌子上的一碟花生米和一壶茶全部下肚，店家小心翼翼的走上来问道：“客官，还需要添茶吗？”
不由得他不小心翼翼，眼前这位爷桌子上放着砍刀，头上戴着斗笠，遮掩住面庞，身上穿着一件老旧的灰衫，脸上一道若隐若现的狰狞刀疤，一副要砍人的样子，怎能令人不怕。
卢野正要让店家添茶，但雨中一阵马蹄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雨水飞溅，一人一马在长街上由远及近奔来，朝着前方的住宅区飞奔而去。
卢野从怀里掏出碎银两，放在桌子上。
“这是茶钱，多谢店家款待。”
言罢大步走向雨中。
店家以为这人是一位凶徒，方才还在心惊胆战，没想到听他说话却感到这家伙还蛮有礼貌的样子，声音也很温和，这种反差感让他对眼前的汉子颇有好感，当下连忙大喊道：“客官，雨大得狠呐，喝杯热茶，等雨停了再走吧，再不济我卖你一把伞。”
那个高大的身影一步踏进雨里，听见善意的劝戒只是也随意的摆了摆手，道：“做你的生意，莫管闲事！”
得，这还是我的不对了，店家笑着摇了摇头，旋即低头将狼将茶碗和茶壶收拾好，将果壳收拾好，藉的桌子擦拭干净。
就是这么短暂的光景里，雨滴坠落的音浪之中传来一阵怒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