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代...吗？”
魔王大人的嘴唇微微开合，喃喃重复着这个词。
她并不了解这位王，但她明白她和这位王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因为每听到这个词，都会好似做梦一般有无数荒谬的东西从她眼前闪过。
某个理应没去过的地方。
某些理应没见过的光景。
还有某位理应没见过的人，正抱着她哭泣。
这次也不例外，但是抬起头，眼前却依旧还是那正在从深冬转为初春的天空。
要说和刚才不同的，也只是眼泪就好像要落下了一样。
“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愤怒的声音让整个街道一瞬安静。
芙蕾雅修女挡在魔王大人面前，平日里如泉水般柔和的声音，此刻却如钟鸣回荡在街道之间，就连魔王大人也吓了一跳。
“魔王的确让这片土地变得富饶，他的功绩无法否认，但他也的确在五十年前入侵了圣菲尔丝雅王国，虽然战争只持续了短短数天但却造成了十万余万人的伤亡，无论如何人类都不因为他的个人喜恶而遭到针对。”
“个人喜恶吗...”
大胡子露出了笑容，目光变得不再咄咄逼人。
“关于这位魔王，有一个几乎无人不知的‘秘密’，在那个战争的前夜...”他望向了那座即使修在城外也依旧能看见的宏伟教堂，那白色塔顶上有无数的金铃在随风摆动，“他是拖着满身的伤几乎只剩一口气回到魔王城的。”
就在大胡子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魔王只觉得脑袋疼的有些厉害，那些在眼前跑过的东西也开始变多。
火光、长剑、染血的披风，还有模糊不清的一张脸，在断壁残垣中一瘸一拐地向她走来，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这些到底是什么...
魔王拼命的去回忆，但越是想记起，那些画面就越是模糊，甚至在逐渐远去。
“身上插满了抹了毒的箭，胸口还被长剑贯穿，据说连骨头都断了半身...他能以这种状态活着回来，根本就是个奇迹，若不是当时的魔王城的医生冒着魔力逆流的生命危险强行向魔王输渡送魔力，恐怕那位王早就薨逝了，接着第二天...”
磅礴的杀意瞬间迸发而出。
“那位王就向人类发起了战争！”
大胡子抽出了腰间的飞斧，方才那点用来迷惑猎物的温吞笑容被怒火烧得干干净净，斧刃破开空气带起尖啸，没有丝毫犹豫地朝着芙蕾雅修女的脖子斩去。
那不似寻常的风声就像是某种野兽濒死前的咆哮，芙蕾雅修女甚至能闻到斧刃上裹着、混杂着野兽的腥气与血的铁臭。
她屏住呼吸，心跳仿佛也漏了一拍，仿佛下一秒，就要溅起滚烫的血来。
只是芙蕾雅修女想象中的剧痛并未落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刺耳到牙酸的金属碰撞声，魔王用球棒死死的架住斧头，斧刃卡在棒身上，摩擦出几道炽热的火花。
魔王能明显感觉出，他和之前的乞丐还有那些围观的好事者不同。
他根本没有计较过所谓的后果，是真的想当街杀掉这两位修女。
“你这混蛋！”
魔王低吼一声，将球棒猛地一转，球棒和斧刃之间瞬间火花四溅，不讲理的蛮力将大胡子震得踉跄后退。
他膝一沉，用五指扎入地面，硬是拖出了五条触目惊心的爪痕才稳住了身子。
“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吧？他挑起战争的原因虽然魔王城并未给出解释，但大家都明白，是人类用了某种卑劣的手段，将他伤成那样，才招来了报复!”
“也许是他自己摔了一跤也说不定呢。”
魔王若无其事地这么回话。
“五十年前，那位王的强大人类已经亲身领教过了，即使拖着那样的身体，也不是人类能够抗衡的存在，他用了百年时间来平息战争，却让自己成了灾厄的源头，你能想象他到底受到了怎样的屈辱和伤害，才决定拿起剑，面对曾经差点将他推向死亡的敌人！”
大胡子咆哮着，眼里闪着对前代魔王几乎狂热的崇拜，愤怒也愈发强。
“我本来也不指望小孩子能理解什么，我说这么多只是希望你能和人类划清界限，可你既然也知道了那位王的事，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我？”
“谁知道呢，大概是她们请余吃了包子吧。”魔王阴阴的笑着，语气轻松得不合时宜，“啊，如果那个魔王能请余吃更好的美食，余说不定就会掉转过来帮他也说不定呢。”
“包子？”
大胡子用发抖的声音问。
“嗯，就是那边那家灌汤包，虽然只是路边摊，但意外的好吃。”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语气里包含着一目了然的杀意，甚至不必用那模糊的直觉去感受也能体会出来周围浓浓的寒意。
他扔下了飞斧，从腰间拔出了长剑。
短柄的飞斧本是投掷用的，当成单手斧来用根本发挥不了什么威力，之前他并不想对人类还有小孩子动真格，但魔王那看似在装傻的话让他彻底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不过才五十年，他就被这些低贱人类侮辱为了无端挑起战争的‘刽子手’，还不知羞耻的跑到这片由他守护着的土地上来宣传那恬不知耻的教义！人类践踏了他的温柔，践踏了他的人生！现在就连他曾经守护的族人也要来侮辱他了吗，臭小鬼！”
说着，他看似动作平缓地举起了剑，但地面上无数细小的砂砾开始随着他举剑而开始震动。
磅礴的魔力仿佛从四肢百骸中喷涌而出，开始往剑里钻。
不断涌入剑中的魔力让剑发出了嘶鸣，仿佛随时会炸裂开来，却又在某种意志的强行镇压下维持住了形态。
脚下的地砖寸寸碎裂，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气浪从他脚边炸开，像是在用整片大地为这把剑蓄势。
魔王微微弯腰，握紧球棒，准备迎接这一击。
接着，
视线突然变暗了。
魔王抬头看去，还以为是云遮住了太阳，结果挡住太阳的是个像熊一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