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淼到夜里睡前才把箱子打开。
两个箱子,一个主要装的是唐梅给他们一家三口带的换洗衣服。
另一个箱子里,则有烟酒、茶叶和奶粉、麦乳精那些。
一些小孩喜欢的大白兔奶糖、虾酥等零嘴也有。
清点时,陆淼还在里头发现了麦丽素。
陆淼拆开包装,直接往嘴里塞了一粒,觉得怪稀罕的。
之前在京北时,她还从没见过哪里有卖这个的。
想是这两年经济发展,新起的各类工厂又多了些。
“妈妈,我也要吃一个!”
柏川撅着屁股蛋趴在床上,见妈妈往嘴里塞东西,赶紧也坐了起来。
陆淼收起麦丽素包装说:
“刚刷过牙了,不吃,等明天起来再吃。”
柏川说:
“可是妈妈刚才也刷牙了呀!”
“……”
陆淼嗔怪瞪了他一眼,很快笑着给他嘴里塞去一粒,接着,又给自己塞了一粒:
“那吃一颗,一会儿跟妈妈一起漱口去!”
抿着甜津津的巧克力小糖球,陆淼收起包装时,给床尾收拾东西的傅璟佑嘴里也塞了一粒。
傅璟佑好笑看她一眼。
这下好了,一会儿都要再漱口去。
怀里抱着儿子,背后靠着老公,陆淼心情前所未有的好,连带着话也多了起来:
“烟酒明天给叔婶儿拿一份,再给二嫂拿一份,她娘家嫂子之前送过东西来,这份情谊是要还的。咱们自己意思意思留一瓶酒几包烟能应对上门的人就行了。至于零嘴儿,就放着给孩子们吃吧!”
傅璟佑臂膀搂住她和孩子两人,轻轻在柏川背上拍着:
“好。”
陆淼想了一会儿,又说:
“上回叔弄的那个藕带挺好吃的,好弄吗?我想让爸爸也尝尝。”
傅璟佑点头:
“好弄。明天我收地笼时顺带抽点回来。”
“嗯!”
傅璟佑下午下地笼时,其实都多下了几个。
打的主意就是等明天老丈人再过来时,桌上能再多两盘像样的菜色。
只是夫妻两个各自想得很好,等到隔天,再过来的却只有胡志远一个。
胡志远说陆远征已经走了,并将一个信封转交给了陆淼。
陆淼原本以为是书信,打开抽出一看,却发现是两张整一百元。
是前不久才发行的第四套人民币的新币。
陆淼把钱装回信封,人慢慢坐到椅子上说:
“我昨天不该拦你……该把他留下来的。他大老远的过来,都没能好好休息一下。”
陆淼心里空落落的,眼泪不由自主就流了出来。
胡志远见这情况,连忙说:
“妹子,伯父身居要职,兴许是京北还有什么事等他回去处理呢?你可千万别多想,身体要紧啊!”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傅璟佑白了胡志远一眼。
真就是白了一眼。
胡志远愣了愣,反应过来讪笑一下不说话了。
傅璟佑将陆淼半拥进怀里:
“爸亲自过来就是想看看你怎么样了,见你一切都好,爸才放心走的。你听胡志远的,别总是哭,回头又不好了,再让爸和小姨妈在京北那边担心。”
陆淼吸吸鼻子“嗯”了一声,想到什么抬眼看他问:
“昨天爸坐这儿跟你说什么了?他过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
傅璟佑怕她知道那些事,又想东想西的不能踏实静养,就否认说:
“没有。爸的性子你知道的,轻易不喜欢麻烦别人,他又不放心让别人送孩子,所以才亲自过来。”
陆淼轻轻点头,信了他说的话。
胡志远见她情绪缓和下来,笑着说:
“这才对嘛!你呀,就是放宽心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等身体养好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多好,是不是?”
陆淼再次点头,绷不住被他们哄小朋友似的宽慰语气逗得笑出声来。
……
平时陆淼至多在门前或后院走两步,出门的次数少之又少。
柏川回来就不一样了。
早晚天儿不那么热的时候,陆淼和傅璟佑一起总能带孩子在门前打谷场遛一遛。
或者沿屋后小道往湖泊那边走一个来回散散步。
有个孩子在身边,还是好的。
不光陆淼的情况要好很多。
这阵子以来,总长吁短叹的贺宏进和陈桂芬也多了几分笑颜。
偶尔就能抽出空闲上家里来坐一坐。
实在忙得不像话,也会绕个弯从门前路过一趟。
只是这种温馨忙碌的日子,并没维持太久。
因为陆淼又出了新的状况。
八月上旬的一个午后。
整个大河村都被新鲜的稻草香和果香笼罩。
傅璟佑上午带敏杰、敏锐、柏川几个孩子,帮着村里往镇上和县里的农贸食品站送了几趟桃李。
中午回来时,他随手在路上薅了一把狗尾巴草,给几个孩子扎了些小玩意儿拿着玩。
陆淼看见他扎的小狐狸,回想从前不觉生出几份感慨。
她跟他要了几根狗尾巴草,也如复刻一般,扎了过去曾扎过的小爱心。
只是那时他们行在乡间小路中,路侧都是花花草草。
她随意取一朵小花别在爱心下方,就能遮住不完美的地方。
眼下人在家里,手边没有花花草草,陆淼就招手唤孩子们给她折了一支竹枝回来。
她取了一小簇竹叶别在爱心下方,遮挡住不完美的地方后,笑语晏晏的将编好的小玩意递给傅璟佑。
她坐在凉椅上,傅璟佑搬了小马扎并肩坐她身侧。
他一手拿着她编的小玩意,一手握着她的手,缱绻温柔的夸她编得好。
后院风声沙沙,竹影婆娑摇曳,氛围静谧美好。
午后陆淼想睡一会儿,傅璟佑说去倒水,让她吃了药再睡。
可就是傅璟佑起身去倒个水的工夫,甚至水都没倒上。
他只前脚跨进厨房后门的门槛。
身后“啪嗒”一声轻响,那声音仿佛是心中绷断的一根弦。
傅璟佑有所感应一般腾起不安,迅速回过头来。
陆淼手软趴趴耷拉在凉椅一侧,原本握着的蒲扇,已经落在了地上。
那瞬间说不清什么感受。
傅璟佑手里搪瓷缸子“叮咚哐啷”摔在地上,猛的冲了回去。
“淼淼?淼淼?淼淼!”
他声音不敢太大。
可很快,手上动作又由触碰转为轻轻摇晃,再到加大力度。
后院日光倾斜,脚边竹影摇曳依旧。
可刚才才温声低语说过话的人,突然之间,就怎么也叫不醒了。
而且傅璟佑发现。
他好像……
——要感受不到她的温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