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众人后,帅帐中只剩下闯王李自成、总哨刘宗敏、先生牛金星、军师宋献策等四人,就连李友也是在倒过茶水之后,便悄悄退了出去。
“牛先生,你说的这个‘反间计’,能成事么?”
刘宗敏脸上满是疑问:“凭这几封往来书信,真能让狗皇帝杀了张诚?”
“单单凭这几封书信,只能说明他张诚‘养寇自重’罢了,确实不足以让狗皇帝杀了他。”
牛金星嘴角上扬,露出邪魅的一笑,又道:“不过,我们可以给他再润色修改一番,使之成为张诚勾结罗汝才、袁时中,谋划吃掉我们闯军和左良玉的官军,欲图造反称帝的罪证。”
“啊。牛先生这一招可真……真是……厉害啊!”刘宗敏明显有些磕巴了,似乎想要说点别的话,却被他给生生咽了回去。
“哈哈哈……”
宋献策这时出言为他和牛金星化解尴尬:“咱们的‘反间计’能够施行,全赖启东写得一手好字,若非他模仿出了张诚、罗汝才、袁时中三人的笔体,咱们就算有这个心思,也难以有所行动啊。”
李自成不同他们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启东,你在京里的关系,可能将这件事捅上去么?”
“大元帅,这个事不能直接从京里头发端,必须要从河南地方上着手才行。”
牛金星微笑着继续说道:“光凭传言,难以取信于朝廷,恐治不得张诚的罪状,所以必须要有实物方可成事。而这实物嚒……就得在河南着手了。”
“如何操作呢?”刘宗敏追问着。
“我已模仿他们的笔迹写好了几封书信,以张诚口吻劝说大元帅投靠于他,助其成就大业,许诺大元帅将来得封伯爵,而张诚为了取信于大元帅,又将其与罗汝才、袁时中往来信件送了过来。
这些事儿……有真有假,方可达成我们以假乱真之效果。
其中罗汝才、袁时中二人已经率部就抚于张诚麾下,此为真;而张诚收服他们是为了造朝廷的反,自己称帝,其为假。
左良玉、丁启睿驻兵朱仙镇时,张诚近在咫尺而不相救,此为真;而其欲吞掉左良玉、丁启睿部下官兵,其为假。
张诚与我们大元帅通信往来,行养寇自重之事,此为真;而招抚我们闯营兵马不成,欲斩尽杀绝,以免其造成之真心泄露,其为假。”
牛金星满脸得色地笑着:“如此真真假假,混杂一起,简直是神佛难辨,何愁朝廷不信啊!”
他喝了一口茶水,才继续说道:“我们从朱仙镇撤军后,派出一路打粮队伍深入南阳府,故意将这些书信遗落给左良玉部下。
各位请想,那左良玉朱仙镇兵败后,正在担忧朝廷责罚,又恨张诚没有相救,一旦得到这些书信,他会如何做呢?”
“妙,妙啊!”刘宗敏大声喝彩。
他略显兴奋地大声说道:“左良玉那厮必然会将此事捅上朝廷,既能转移朝廷的视线,又可借此打击张诚,以免张诚过于强大,反而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行‘反间计’这事儿,只有咱们几人知晓即可,莫要在外间传扬,更不用使林泉知晓此事,免得他老在我耳边墨迹来墨迹去的。”闯王说道。
宋献策心头一暗,不免替李岩担忧起来,很显然闯王已经开始对李岩表现出不耐烦,甚至是怀疑的态度了。
牛金星却不以为然,开口说道:“细节上的事儿,只有我们几人知晓即可,不过关于张诚野心膨胀,欲行不轨这事,还应通传全军将士,使之今后所经之处,都要宣扬出来。
待到整个河南地方,都在传扬此事,就容不得朝廷不信,容不得京城里的皇帝老儿不信了!”
“好。就这么办吧。”闯王一锤定音。
他接着又提到一个事:“李岩想留在豫东这个事儿,你们怎么看的?”
宋献策知道这个事儿不好说话,便闭口不言,想要先听一听刘宗敏和牛金星是如何说的,他才好表态。
虽然嘴上没有开口说话,然在宋献策心里不由得再次替李岩担忧了起来。
“咱们都要撤出开封府啦,李岩在这个时候提出留在豫东,于他来说势必十分艰难啊。”刘宗敏对于此事感到担忧。
牛金星也出言说道:“林泉也是好心,他是豫东本地人,对地方上较为熟悉,想带着队伍留下来,一是为了分官军的心,使其不能全力追截我主力;二是为了在豫东给我们闯军留一个火苗。”
闯王听着他们说话,却是一副眉头深锁的样子,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宋献策的身上,问他:“军师,你对李岩留在豫东这个事儿,是啥子看法么?”
宋献策本来还不想说话,可闯王亲自点了名,却也无法拒绝,当下便开口说道:“从心里讲,我是不想李岩独自留在豫东,一旦我大军主力离了开封府,官军必会全力围剿于他。
若真如此,张诚、罗汝才、袁时中三路威逼之下,只恐李岩难以支撑,届时非但不能在豫东留下我闯军火种,反而会白白损失一员干将啊。”
“军师这话很有些道理,现在细想一下,还真是这么个理唉。”刘宗敏表示十分赞成。
牛金星却是笑而不语,静观闯王是何态度,在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牛金星一向是很少发言表态的,这也是他每每表态都能深得闯王称心满意的原由所在。
“当初,袁时中也说去豫东南打粮的。”闯王慢条斯理地提起了袁时中。
这句话虽然字不多,却让在座的三人心中一惊,尤其是宋献策更是差一点就将手中的茶杯脱落了。
他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闯王,虽然神情上没有什么明显变化,但内心中实已惊恐万分,闯王能说出这句话来,就已经足够说明他心中对李岩的猜忌之心有多深。
“闯王,袁时中所部自成一家,自己说的算久了,不甘心受制于人,才会脱离我闯军,其原意也是想要单干,只是畏惧我们的报复,才就抚于张诚麾下,无非就是找一棵大树乘凉罢了。
而李岩则与之不同,他本获罪入狱,是红娘子杀官劫狱将他救出,这才定下造反之心,从一开始便投奔大元帅,成为大元帅麾下一部头领,断无步袁时中后尘之虑。”
闯王双目眯成了一条线,嘴里却淡淡说道:“我也不想他学小袁营。”
“启东,你同军师再劝一劝林泉,若是他还坚持留守豫东……那……就许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