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子......。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都来看看啊,这六根金条就是铁证!......”吴率教不依不饶的说道。
忽的他那双牛眼骨碌碌地一转,一拍大脑袋,指着林不浪嚷道:“好你个林不浪......俺知道了,定然是你被那个姓张的当官的叫走之后,人家塞给你的是不是!......好你个林不浪,平素看你一身正气的,谁知道这么快就走了下道了!学会受贿了啊!......看等见了公子,俺不告你一状!”
林不浪闻言,眉头一蹙,嗔道:“大老吴,你瞎说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收受贿了?......”
吴率教脖子一梗,瞪着眼睛道:“俺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怎么滴,林不浪,你休想狡赖!再说了,这六根金条是凭空自己冒出来的不成?”
林不浪顿时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张芷月是不相信林不浪真的受贿的,这才朝吴率教道:“大老吴,你少说几句,不浪是什么人,咱们都清楚......他要是敢受贿,别说咱们了,芳华阿姊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温芳华闻言,格格笑道:“我倒是觉得这木头受些贿赂,也无不可,榆木脑袋也总算开窍了一回......很不错嘛!”
“芳华你......”林不浪说不出话来,只得满脸通红坐在那里。
张芷月笑道:“芳华阿姊,你就不要气他了......不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跟大家说一说吧!”
林不浪这才恢复了神情,点了点头道:“好吧,大老吴不是说了么,他看到我被那张姓的当官的叫走了,此人名唤张侃,是朝廷礼部侍郎,那礼部尚书年事已高,所以这礼部,应该是他说了算的......”
“所以你就受了他的贿了呗......行了,俺大老吴破案了!”吴率教双手一摊道。
周幺忍不住说道:“大老吴,你消停消停......林老弟不是这样的人......”
林不浪这才瞪了一眼吴率教,又继续道:“他将我引到僻静处,听他的意思是想打听一下公子此行返回龙台到底要察查那些衙门吗,我自然不会告诉他,后来他死缠烂打,我知道公子此行主要查的是吏部和户部,为了给他吃一颗定心丸,我好脱身,我这才只告诉了那张侃,公子此行所查的衙门中,不牵扯礼部,他这才硬塞给我了这六根金条,随后心满意足地去了......”
吴率教一瞪眼道:“硬塞!......天下还有这么好的事儿?为何没人硬塞给俺六根金条啊!......还有,林小子,你要不是存心想私吞了,为何收下了,还一直耽搁到现在才说呢?”
林不浪又瞪了他一眼道:“动动你那大脑袋,我且问你,大老吴,公子临行之前,告诉我们什么......是不是无论什么人送礼,也无论礼轻礼重,要咱们都照单全收了,只要做好登记便可......这些话,你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不成?”
说着,林不浪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啪——”的一声甩到吴率教近前道:“你也识得几个字,睁开你的大眼看看,我又没有记录在上面......”
“额......”吴率教挠了挠脑袋,还是朝那小本子上看了几眼,果见上面写着一行字:入龙台当日,收礼部侍郎张侃金条六根。
吴率教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朝林不浪笑了笑道:“额......好吧,是俺误会你了,这次算俺欠你的,等等俺请你吃酒赔罪便是!”
林不浪知道吴率教是个混人,这才笑骂道:“吃酒?公子可是交待的清楚,龙台事情没有办完之前,任何人都不得吃酒,尤其是你......大老吴,你是想让我向公子告状是么?”
“唔——”吴率教赶紧用大手捂住自己的大嘴,支支吾吾道:“不吃.....俺不吃了还不成么?”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便在这时,众人忽地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似乎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要不要敲门。
林不浪神情一凛,朝众人使了个眼色,方沉声道:“外面何人?......”
话音方落,外面传来一声稍有些稚嫩的公鸭嗓音道:“奴才小宁子,想要请见林副使......”
是他......林不浪向众人使了个眼色,张芷月拉了边瑾儿想要回避,林不浪摇摇头道:“不用,既然要收服他为咱们所用,索性就见见他,这样也能让他觉得,咱们没有把他当做外人!”
张芷月点头答应,林不浪这才站起身来,将六根金条收好,转身开了房门,抬头看去。
正是那小宁总管,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外。
林不浪一脸和颜悦色的笑容,朝他笑道:“原来是你啊,你是我提拔上来的人,自然是我的人,以后见我无需如此拘谨,直接敲门便是!”
那小宁总管闻言,顿时一脸的感激神色,使劲的点了点头。
林不浪又道::“你来的正好,既然你做了行辕总管,这行辕府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需要你来打理,不巧苏黜置使身染病疾,无法见你,不过苏夫人已然在里面等候,你来见一见吧......”
那小宁总管闻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在宫中不过做的是最下等的倒夜香的体力活,平素连宫中的娘娘都嫌弃他,今日竟然能见苏夫人,简直是在做梦。
他使劲点点头道:“奴才听副使大人的安排!”
于是,他正了正衣衫,一脸郑重的迈步走了进来。
却正看到眼前三个女娘,年岁都不大,最大的左侧那一身红纱女娘,也不过二十左右,右侧那蓝衣女娘,显得更小,看样子十五岁上下。
正中间坐了一个绿衣女娘,一脸的和气,淡笑着看着自己,脸颊间隐约还有两个酒窝,生的灵动俊俏,却天然有一种主母风范。
那小宁总管自然明白,眼前这绿衣女娘,当然是黜置使夫人了。
他赶紧朝张芷月郑重一拱手道:“奴才见过主母!......”
主母这两个字,所有人可是都明白它的份量,这两个字表明了小宁总管在心里已经对张芷月有着无比的认同感,将她当做自己的主母来看待,这一点不是所有做下人的能做到的。
更何况他还是宫中之人,这样唤张芷月,已然不易了。
张芷月赶紧以礼相还,和颜悦色道:“方才林副使已经将你的情况跟我说过了,你是林副使看重的人,林副使与我夫君不分彼此,所以你便是咱们自己人了,以后行辕各处,还需小宁总管多多照应,张芷月在此拜托了!”
张芷月没有自称本夫人,反而直接报了自己的名字,这便是要跟小宁总管不见外了。
慌的小宁总管赶紧点头,行礼道:“主母放心,小宁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林不浪这才道:“小宁总管,漂亮话谁都会说,苏夫人还有我们可是对你十分相信你的,看你后面如何当差吧!”
小宁总管没有说话,这才使劲地点了点头。
林不浪方问道:“不知小宁总管,此次前来,有什么要紧事么......”
小宁总管忙道:“哦,是这样的,方才门上来报,说是龙台医会会首方习方会首在门外等候,想要拜访苏黜置使......奴才不敢自作主张,所以特来禀报主母和林副使......”
林不浪心中一动,暗道,方习终于来了。
他表面之上并未带出来,点了点头道:“哦,方会首是苏黜置使的往年交,苏黜置使还要唤方会首一声老哥哥呢,他此次来,是听闻了苏黜置使染了风寒,特来瞧病的......小宁总管啊,以后方会首前来,无需阻拦,引他来见我便是!”
小宁公公忙点了点头道:“奴才记下了!”
林不浪这才又道:“既然如此,有劳小宁总管,亲自去门前将方会首请到这里来吧......”
小宁总管点了点头,这才有些意犹未尽地转身朝外面走去。
他的神色被林不浪看在眼里,林不浪见他没有言明,也未再深问,可是等到小宁总管一只脚迈出门去,却蓦地又转身回来,似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一般,朝林不浪施礼道:“林副使......奴才虽然资历尚浅,但奴才是您一手提拔的......所以,奴才明白要知恩图报......然而奴才身小力薄,做不出什么大事......但是,奴才方才自己想了许久,写了一张名单,交给林副使......还请林副使找个安静处看了,即刻销毁,切莫走漏消息!”
说着,那小宁总管将不知何时已然攥在手中的字条名单,朝林不浪的手中一按,这才拱手道:“奴才这就去请方会首前来!”
说着转身去了。
林不浪不由得有些疑惑起来,名单?小宁总管会给他什么名单呢?
林不浪将名单缓缓的展开,只看了一眼,便脸色一变,迅速地收进袖中。
张芷月等人刚想再问,却听门外响起脚步声,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道:“老朽京都龙台医会会首方习,方平邰请见苏黜置使及夫人!”
林不浪开了门,朝方习拱手道:“原来是方会首,久闻大名,林不浪见过方会首!......黜置使大人和夫人正在房中等候,请!”
方习早就在苏凌的信中知道了林不浪,今日一见,见他一身雪白衣衫,面容俊逸,傲骨英风,顿生好感,拱手道:“原来是林副使,不必客气,方平邰叨扰了!”
他这才提带撩袍随林不浪走进了房中。
张芷月抬头看去,却见眼前笑吟吟地站着一个精瘦清矍的老者,年逾半百,黑发之中已然有不少白发,站在那里,倒也精神矍铄。
只见这方习,一身华服长衫,穿得死干净利落,一双小眼睛,里面一对黄眼珠子,显着那么的圆滑和精明,颌下一缕山羊胡,夹杂着白色。
他站在那里,笑容可掬,倒也显得十分亲近。
不过张芷月对此人的第一印象谈不上坏,也谈不上好,只觉得此人是一个精于世故的生意人。
不过,再如何,这方习也是苏凌的老哥哥,因此张芷月赶紧欠身离座,朝着方习飘飘万福道:“原来是方老哥,张芷月见过方老哥了!”
方习倒也不客气,真就认下了张芷月对他这个称呼,事实上,苏凌的确也唤他一声老哥哥,而且他也实实在在的得到了不少好处,现如今他与苏凌之间合作售卖冷香丸的生意,依旧火爆,只这一个进项,他就赚得盆满钵满。
所以,他虽然精明,但对于苏凌,还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亲近的。
方习赶紧用双手相搀,捻髯笑道:“原来是芷月弟妹......怪不得,怪不得,果然是我那苏老弟的良配,怪不得老朽的孙女都难入苏老弟的法眼啊......”
张芷月有些纳闷,怎么还有这一节,苏凌怎么半点都未曾向自己提起过呢,日后,见到苏凌,定然要好好问问才是。
张芷月展颜一笑道:“方老哥客气了,快请坐!”
方习哈哈笑道:“弟妹名唤张芷月,不知道与飞蛇谷神医张神农,是什么关系......”
张芷月莞尔笑道:“张神农正是芷月的阿爷......”
方习闻言,连连点头称赞道:“张神农,一代杏坛妙手,乃是我医道之辈仰望的圣人,如今得见弟妹,正是三生有幸啊,想必弟妹你定然也是精通医道吧!”
张芷月赶紧谦虚道:“芷月只是粗通皮毛,自然不能与方会首相提并论的!......”
方习这才坐了,那小宁总管不知何时已然端了茶水来,张芷月请了方习吃了口茶,方指着小宁总管道:“方老哥,这是我们行辕的总管,日后有什么需要,派个医馆的伙计,让他跟小宁总管说就成了,不用您什么事都亲自跑一趟!”
小宁总管心中一动,更是感激非常,看来自己这位主母,真的没把他当做外人,刻意的在方会首面前强调自己是行辕总管,这以后,就算苏大人不做黜置使了,这京城医馆药铺还有郎中,也会给自己几分薄面的。
却见方习闻言,朝小宁总管点头笑道:“小宁总管,年纪轻轻,竟然已经做了黜置使大人行辕总管,前途不可限量啊,日后有用得着方某的,尽管开口便是!”
小宁总管心中有些激动吗,但想到自己可是总管身份,自然不能掉价,要不然就是折了自家大人和主母的脸面,这才不卑不亢地朝方习拱手,说了几句客套话,方退了出去。
现下,房中只剩下了自己人,张芷月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方老哥,我夫君的信,您可接到了......”
方习点了点头,也压低了声音道:“老朽早些时,已然收到了苏老弟的信,信中所写之事,老朽已然铭记于心......此次前来,一则是为了配合诸位,把苏老弟染病的事情坐实了,另一则就是想见见弟妹,说一说如何安置弟妹众人之事!”
张芷月觉得方习说话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倒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这才一礼道:“芷月初来乍到,对龙台都不熟悉,如何安置我等,一切由方老哥做主就是!”
方习点了点头,颇有些感慨道:“苏老弟,是方某亲眼看着,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不客气地说,最早方某实在有些瞧不上他......哈哈哈!”
张芷月一笑道:“苏哥哥当年年轻气盛,多有得罪之处,芷月向方老哥赔礼了!”
“哎......弟妹哪里话来,当年之事,也是老朽鬼迷心窍了,不过,经此事后,我与苏老弟的感情日渐深厚,原想着等过上一阵,我们再好好相处一阵,共同探讨一下医道,未成想,苏老弟便随着萧丞相上了前线,这一去,就是近两年光景......”
方习眼中思念神情,不似作假,叹息道:“唉,两年来,每每想到苏老弟,真真让老朽挂念啊......”
说到这里,方习话锋一转,又道:“所以,此次老朽收到苏老弟来信,尤其是信中托我照拂弟妹等,方习自然义不容辞!在收到信的第二日,老朽便开始暗中筹划了......”
众人闻言,皆朝方习拱手,表示感谢。
“但不知方老哥,具体是如何安排的......”张芷月开口问道。
“原想着,让弟妹等就住在我那医馆后院之中,可是后来老朽觉着不妥,毕竟不止弟妹一人,再加上我那医馆,生意还算不错,整日人来人往,人多而杂,弟妹等住在那里,恐有不便......”
方习轻捻山羊胡,又道:“倒不是怕生意如何,而是,我怕苏老弟的仇家,以看病抓药为名,到医馆暗中调查......所以,住在医馆,实为不妥......”
张芷月闻言,点了点头道:“方老哥考虑得很周全......住在医馆的确不妥......”
方习又道:“龙台京都,虽然到处繁华,但相对来说,西城区域是龙台较为僻静之地,前几年,我曾经在那里置办了一处小宅院......”
说到这里,方习老脸一红,遂道:“也不怕弟妹笑话,几年前,老朽在那处小宅院养了一个外室......如今人去楼空了,这小宅子方闲了下来,所以,老朽收到苏老弟的来信之后,当时便派了几个心腹人将那小宅子打扫一新,换了新的衾被和物什,若是弟妹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到那里安身......不知弟妹......”
其实倒也不是方习坦诚,而是毕竟那小宅院是他曾经的外室所居之地,张芷月毕竟是苏凌的正妻,若是不提前告知此事,万一被苏凌或者张芷月知道,怕是有些不好解释。
毕竟那是他养外室的地方,讲出来,好说不好听。
张芷月自然知道方习何意,淡淡一笑道:“劳烦方老哥为芷月劳心费神,芷月觉得,那小宅院却也很好,只是不知那小宅院离着此处远不远......”
方习忙拱手道:“不算太远,也不算很近,毕竟弟妹你身份特殊,老朽为了安全起见,不能将你安置在靠近繁华的地段......”
张芷月想了想,方点头道:“方老哥想的极是,既然如此,那芷月就决定了,去那小宅院暂住!”
说着,她转头朝温芳华和边瑾儿道:“温姐姐,瑾儿妹子,你们觉得如何?”
温芳华自然是无所谓,住哪里都成,边瑾儿年岁稍小,自然听张芷月安排。
此事定下,林不浪又道:“敢问方老哥,几时动身,接她们前去那西城小宅院?”
方习想了想道:“此事我已经想好了,此次前来,我以瞧病为由,所以白日就能现身,也不会有人疑心,但若要说,带着三位......离开行辕,怕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老朽......所以,老朽认为,前往那小宅院不宜白日,应在夜半之时动身最为合适......”
“不过保险起见,还需林老弟跟诸位,在我们动身之前,先把这周遭巡查一遍,没有眼线最好,若有眼线,顺手将他们拔除了......”
林不浪听罢,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就定在今日定更,方老哥从后门进来,然后稍等片刻,我与几位弟兄,把那些眼线先扫清再说!”
众人皆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