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1337星门”尚未建成，两边通讯线路有限，都带着密级。但再高的密级，一旦使用，某种意义上就是消息流播的开始。其他人很难把握这里的火候，便能是能把握，也担不起责任，这边唯有善隆大祭司可以为之。
可主动去找卢安德……真的好么？
元居不清楚，他倒是被允许旁听这场电话沟通。
两边对话没有什么花活，先由善隆大祭司说一下“游-1337星门”这边的情况，包括祭司团到星门这边的任务，发现“梁庐内宇宙废墟”和“蟠魔星”的过程之类，姿态摆得很低：
“将军是升武的老上级，也是当下中央星区应对孽毒污染经验最丰富的人之一，所以请教。”
对一位已经驻世近两千个标准年的老牌大君，这种姿态又是很合理的。
哪怕善隆大祭司的地位并不逊色。
因为超空间通讯，且又跨过未完工星门，卢安德的声音略有失真，有些沙哑，吐字有些含糊，好像随时都可能睡过去，让人怀疑他的健康状况，幸好字句不长：
“升武情况如何？”
善隆大祭司将之前的诊断复述一遍。
卢安德没有再问，只说“请照顾好，清醒后及时联系”云云。
之后才论及“梁庐内宇宙”等事。
仍然是那含糊的腔调，恍如垂死的老朽，但吐出的内容却是尖锐得令人眼蹦：“我记得，当初击穿他‘内宇宙’的，应该就有渊海真神吧，‘冻绝时空’的神通威仪，可避免孽毒扩散……可惜啊。”
这，这是是讽刺吧？
元居脸上变色，可如今“渊海真神”陨落，神国退藏，他们这些被迫转为架构祭司的孤魂野鬼，承接下来当真吃力，也只能是愤怒又无奈了。
善隆大祭司却是面色不变：“上一纪末，新世纪初，吾主确实活跃于星际舞台上。”
只说这一句，对照结局，颇见余味。
卢安德呵呵笑起来，喉咙里像含着一口痰，笑着笑着却又叹息：“当初开国大君冰溟，号称可以‘冻绝时光’，据说也多受益于‘渊海真神’。可不管如冻绝，终究只是一时，后面仍难免于梦幻泡影。神明、前人均如此，况乎我辈？
“我还记得当年，‘冥河之战’时，他为抢先机，以‘内宇宙’强吞蟠魔，我们都以为他疯了，如今思来，他才是最合殿下节拍的那个，我们都差了一截……但取胜之机，又不是加那一截便能够到的。”
卢安德用“人称代词”太随意，再加上声音含混，都快说完了，元居才省悟，他后半截在说梁庐，而且一说就没完了：
“此后他一直受‘孽毒’所苦，神神叨叨，各种稀奇古怪想法和做法。整日里拿蟠魔和自家什么零件，整个东西出来。要我说，‘璇晶阵列’崩盘多少和他有点儿关系。在我看来，渊海真神祂们出手，其实是帮助他解脱，若不然，他活不到新世纪的……”
善隆大祭司耐心听卢安德讲完，才又询问，却也很是直接：“梁庐大君将‘内宇宙废墟’脱卸在此，将军知道么？”
“有所怀疑吧。”卢安德虽含糊，却未回避，“梁庐曾在这片星域活动过，偏这里又有‘星门’孕育，过于巧合。正好升武伤退，我就安排他过来，探探情况。”
元居和偃辰又对视：这位是坦荡呢？还以“坦荡”遮掩更深层的用意？
善隆大祭司并未计较，又道：“如今事态已经明晰，梁庐‘内宇宙废墟’在此，‘蟠魔星’也在此，明显还有孽毒附着，污染随时可能爆发，形成新的孽毒环境，敢问将军，如何处置更为妥当？”
卢安德缓缓回应：“单纯的时空封锁意义不大，梁庐的‘内宇宙’能封锁千多年，多半也是因为他后期借鉴了‘璇晶阵列’架构，且居心也未必多么良善，一旦破拆，情况就和当初含光星系类似……当然范围会比较小，那边也没什么生灵吧？
“正因为是这种区域，‘诸天神国’多半不会再费心封锁，也不会有殿下的冥河分划，就是封了、划了，‘星门’频繁启合动荡，也不一定保险。最安全的方式，是毁弃星门，一了百了，就算期间有些许泄露，前期封堵治理个几年也就是了，没有大宗源头，总是方便的。”
善隆大祭司微微颔首：“我也是这般想法，但牵涉到一处‘孤岛星系’，目前来看星域广阔，利益极大，已经有探险团进入……未必就能顺利实施。”
卢安德又笑起来：“哪是未必，人心贪欲到了，便是星门炸掉，也能再蚀个窟窿过去。”
善隆大祭司又问：“有无更技术性的处理方式？”
卢安德还有波荡的气息在喉咙里打转：“除非再有一位‘荡魔大君’，甘愿抹去智慧灵识，与物质时空浑化，成就又一处‘璇晶阵列’，期以千年，逐步降解，降到第三类污染物标准，基本就没问题了。”
善隆大祭司追问：“我听说大君主持的标准阵列，亦有此效？”
“大祭司阁下莫装糊涂。”卢安德低低而笑，“如今中央星区，修炼‘荡魔图卷’的天渊体系大君，我一个，昌义家的算一个，大祭司阁下想选哪个呢？再说这也不是你想选就选的事儿。根据《天渊遗族处置法》规定，‘天人’级别以上人员调动，需提三级报批。升武是废了，退到了预备役，才好安排过去；像我和昌义真，大约需要‘诸神会议’才好安排。”
善隆大祭司也笑：“我只是为神殿收集信息，方便决议处置，哪有选择之权？将军能给出技术建议，已是极好了……但我们这边需要的建议，还要进一步细化。正好这里收集了一些‘异常规则力量’的作用样本，主要是几位‘天渊遗民’，还有部分设备残骸，根据这些形成了一些资料我这边发过去，将军若有闲瑕，可否帮忙做一些具体分析？以确定梁庐‘内宇宙’废墟、‘蟠魔星’对这片星域的干涉程度，是否还有没有我们没注意到的问题？”
稍顿，善隆大祭司又道：“我们也会有一份，送到昌义真大君处，末了再综合统筹。”
卢安德赞道：“善隆大祭司果如传言那般处事稳妥……行吧，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