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有力，每一步都踏在实地，绝不虚浮。
周述没有立刻回头。他后背的肌肉在冲锋衣下微微绷紧，像警觉的兽。叩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冰冷的打火机外壳。
脚步声在他卡座旁停住。
一股混合着雨水清冽和淡淡烟草的气息弥漫开来。
烟是周述常抽的牌子，十多年来，没变过。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电竞馆的喧嚣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剩下窗外雨水的哗啦，和两人之间无声涌动的暗流。
那电脑屏幕上，倒映着冷峻而模糊的轮廓，线条流畅，黑色碎发打落极度冷漠的阴影，落在高挺鼻梁，轮廓往后倒去，薄唇缓缓张开咬住一支烟。
周述起初没动，只抬了下手推开对方递烟的手，对方手腕有力，偏了一下，依旧停在半空中，声音在嘈杂中不轻不重的响起。
“给个面子。”
一个高大的身影就这样笼罩在前台，挡住了侧面屏幕刺眼的光。
来人穿着便装，一件深色的夹克，肩头洇湿了一片深色的水渍，裤脚也沾着泥点。
但周述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只钉在了对方夹克领口下，那不经意露出的一角深蓝色制服——
那抹蓝色，曾是他浸透汗水、承载信仰、最终却蒙上污秽的底色。
来者再次将烟递到周述嘴边，周述身体靠着卡座，没什么表情的咬住烟，也终于缓缓抬起眼。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张熟悉而坚毅的面孔。
几年风霜，在男人额角和眼尾刻下了更深的纹路，鬓角也染了霜色，但那双眼睛，依旧像淬炼过的钢，沉稳、锐利，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此刻正深深地、带着不容回避的重量，凝视着周述。
是陈昌平。
周述曾经在火场里背靠背、生死相托的老队长。
……
而那边，顾青青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几乎是深夜。
李芳香要留在医院照顾她丈夫，让顾青青先带着顾子航回去，明早给顾子航做个饭送他上学。
顾子航不乐意说自己要留在医院，李芳香瞪他一眼说现在是高考关键时期，不要添乱。
陆秉沉一句“九点了，我送你们回去”结束了话题。
外头还是风雨如晦，夜幕沉沉，将天地都裹进一片湿冷的混沌里。
“魏承泽？！”
顾青青的惊呼穿透雨声，带着难以置信。
台阶上，那个蜷缩的身影，被雨水彻底浇透，昂贵的AK外套沉重地贴在身上。
他像一座被遗忘在暴风雨中的孤岛，一动不动，任由雨水冲刷。
“起来！”陆秉沉的声音比雨更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几步上前就要拉他。
“下这么大雨，你疯了？在这发什么少爷脾气！作践自己给谁看！”
“滚！别碰我！”
魏承泽猛地抬起头，雨水顺着他凌乱的黑发淌下，那双曾盛满意气风流的丹凤眼，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眼尾赤红，像被狠狠揉搓过。
他死死盯着陆秉沉，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拒绝：“不用管我！你们走！”
雨水落进魏承泽大睁的眼睛里，他竟似毫无知觉。
顾青青心猛地一沉。他这副模样，分明是和林芝安之间……天塌地陷了。
“芝安呢？”顾青青急切地追问，声音因担忧而拔高，“你就让她一个人这么走了？！这么大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