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开泰。”苏妩唤道。
“在、在！”秦开泰几乎是扑跪在地，“小姐恕罪！内人无知，冒犯仙颜，小人一定严加管教！”
秦开泰的声音在颤抖。
曾经在商界叱咤风云、令无数对手闻风丧胆的秦家家主，此刻匍匐在地，卑微如尘埃。
他的西装皱成一团，精心梳理的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哪里还有平日半分威严。
苏妩的目光轻轻扫过他，那双银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不耐烦。
“无知不是借口。”
她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凡人之于神明，如蝼蚁之于巨木，蝼蚁可以存在，但不可触及巨木，你们的生死福祸，皆在我一念之间，见我，当跪伏于地，垂首静听。”
她顿了顿，整个大厅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今日之事，若发生在百年前，她已魂飞魄散。”
苏妩的视线转向厅角那个蜷缩在地的身影，“今日我留她一命，已是仁慈，若再有下次，你秦家，便不必存在了。”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所有人心头一凛。
“是、是！多谢小姐开恩！”秦开泰的声音里满是惶恐，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几乎要嵌入大理石纹路中，不敢抬头。
厅内死寂。
有人跪下了，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秦家的长老、旁系、佣人……
一个个跪伏于地，额头触地，双手前伸，掌心向上。
这是秦家祖训中记载的，觐见“守护者”的最高礼节，百年未曾有人行过，今日却无师自通地重现。
很快，整个大厅里除了苏妩和她身后始终静立的黑衣青年周延，所有人都跪伏于地，不敢抬头。
苏妩的目光缓缓扫过跪了一地的人，眼中银光微微流转，终于有了一丝满意，但依旧冰冷。
她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那些跪着的人突然感到肩头一沉，仿佛有千斤重担压下，让他们跪姿更加卑微。
这是警告，也仿佛是在告诉所有人：你们与我的距离，比你们想象的更加遥远。
“秦开泰，”她再次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大厅中回荡，“老太爷当年的承诺，你可还记得？”
秦开泰浑身一颤。
“记、记得……”秦开泰的声音干涩，“老太爷承诺，秦家世代侍奉小姐，并将最优秀的后辈送到小姐身边……”
“那么，”苏妩的目光转向跪在秦开泰身边的年轻男子，“他便是秦家这一代最优秀的人？”
秦清远低着头，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冰冷而审视，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灵魂。他身体紧绷，心跳如擂鼓，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秦开泰张了张嘴，看了一眼儿子。
秦清远，二十六岁，常春藤名校毕业，进入家族企业三年就已崭露头角，手段果决，眼光独到，被董事会一致认为是秦家下一代最合适的继承人。
他英俊、聪明、自律，是秦开泰最大的骄傲。
可是现在……
“是，”秦开泰的声音越来越低，“清远是秦家这一代最优秀的孩子，一流大学毕业，已经在家族企业历练三年，能力出众……”
“很好。”苏妩点头，语气中没有赞赏，只有确认事实般的平静，“从今日起，他便跟在我身边，你可愿意？”
愿意？
秦开泰心中苦涩翻涌。
他能说不愿意吗？说不愿意的后果，他承受不起。
原身的下场就在眼前。
那个曾经雍容华贵、在贵妇圈中呼风唤雨的秦家主母，此刻蜷缩在厅角，头发花白，皮肤松弛，脸上爬满皱纹，双目空洞，正发出微弱而痛苦的呻吟。
她看起来老了至少三十岁，从一个四十多岁保养得宜的贵妇，变成了一个七八十岁行将就木的老妪。
而这，还只是“仁慈的惩罚”。
如果不仁慈呢？
秦开泰打了个寒颤。
“我……”他艰难地开口，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撕扯出来，“我愿意,这是清远的福气，是秦家的福气……”
话音落下，厅角传来一声嘶哑的咆哮。
“不！我不同意！”
原身挣扎着爬起来。她已经看不见了，凭着声音的方向，朝着苏妩嘶吼：“秦开泰，你没有权力把我儿子送人当奴隶！清远是我的儿子！谁也不能带走他！”
她摸索着向前爬，衰老的身体让她动作迟缓，每爬一步都要喘息许久。
昂贵的旗袍在地上拖出褶皱，珠宝首饰散落一地，但她浑然不觉，只是执着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爬去，像一条垂死的鱼在岸上挣扎。
“秦夫人，”一直静立在苏妩身后的周延冷冷开口，“事到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执迷不悟的是你们！”原身嘶喊，苍老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你们这些妖魔鬼怪！装神弄鬼！抢我丈夫，还要抢我儿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话音未落，苏妩眼中银光一闪。
没有动作，没有言语，只是一个眼神。
原身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捂住眼睛。
虽然她已经看不见了，但剧烈的疼痛还是让她本能地做出这个动作。
“我的眼睛……好疼、好疼啊……”
粘稠的血从她指缝间渗出，顺着衰老的手背滴落在地。
她的眼眶彻底凹陷下去，眼珠已经化掉了。
秦开泰惊呼一声，身体下意识前倾，却又硬生生止住。
他想上前，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秦清远忍不住想要冲过去扶母亲，却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妈、妈……”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哽咽，“妈，我是自愿给小姐当随从的，你不要再忤逆小姐了！”
苏妩静静看着这一幕，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无关紧要的风景。
她甚至轻轻抬手。
周延立刻上前，递上一杯清茶。
她接过，抿了一口，姿态优雅从容，与厅中的惨状形成鲜明对比。
“秦开泰，”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我的耐心有限，回答我，愿，还是不愿？若不愿，承诺就此作罢，但秦家富贵，从此不在。”